王大娘抓著幾根開著小花的婆婆丁，有些可惜，“這年頭日子好了，誰也不稀得吃這野菜了，又苦又澀，嚼都嚼不動。以前餓肚子的時候，想吃都搶不到呢。”

阿姚也不氣惱，滿是好奇，“我還沒吃過什麼難吃的菜呢，今晚正好試試。”

苦菜掐頭去尾洗凈泥沙，這才得了一小把青青的嫩葉。像羽毛一般，枝枝葉葉，脈絡分明。

洗凈的苦菜和新鮮的雪里紅、蘿卜纓、山油菜一起，丟入沸水中稍氽，待青菜蔫下來立即撈出，投入干凈盆罐中，倒入稠稠的面湯，隨即用白布蓋住。

漓沅路過瞅了一眼，滿是嫌棄，“你這是什麼，面湯撈菜？”

阿姚也不多解釋，神神秘秘的，“這是做面用的漿水，以后你就知道了。”

夜里月明星稀，涼風陣陣。

石亭里除了幾道家常菜外，還添了一道野菜湯，儼然是一桌青菜宴。

菜心嵌入魚圓膾，青菜燒撕碎熟蛋皮，野薄荷與鴨舌筍片同煨。

新鮮的野雞用井水燉了一宿，吊了一小缽高湯，丟入幾顆山里采的野菌子提鮮，再放入焯好的菊花腦。葉子浸滿了湯汁，在黃澄澄的湯水中舒展開來。

蒔蘿，小茴，姜絲，桔絲，與野薺同拌，不著鹽醋，澆上麻油。

新醬的萵苣干，松脆可愛。

配上一碟子咸鴨蛋，筷子一戳，油汪汪的，咸香沙潤。

“王大娘說野菜難吃？”漓沅吃得滿嘴流油，一邊往嘴里扒著飯，一邊懷疑。

“那也得看是誰做的。”柏久倒是風輕云淡，用筷子戳破一個咸鴨蛋，任憑一汪紅油順著湯匙淌到碗中。

“漓沅你多吃點兒，野菜敗火，我看你這幾日急急燥燥的。

”阿姚看她的野菜宴這麼受歡迎，不禁熱情勸道。

柏久聞言看了漓沅一眼，看向阿姚，“今天什麼日子？”

“小滿啊。”

阿姚話音剛落，漓沅眉心微蹙，筷子“啪嗒”一聲落了地，怔怔道，“外邊什麼聲音？怎麼那麼吵？”

隔著院墻，依稀能聽到大街上正在敲鑼打鼓，舉起的火把染紅了半邊天。

“噢，這不是小滿到了嗎，外邊估計在忙著準備祭祀水車吧。好像城里有習俗，傳言掌管水車的“車神”為白龍，在水車底下放上魚肉香燭，以白水一杯誠心拜祭，潑入田中，便能祈求河里的小白龍便能保佑他們風調雨順，年底莊稼有個好收成。”

忽的，石桌“砰”的一聲，隨著盤子碗筷一道轟然倒地，漓沅抱著頭痛吼了一聲，隨即化作一道巨大的黑影沖了出去。

阿姚往盤子里伸的手落了空，揉了揉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先生，我是不是看錯了，我怎麼好像看見了一條龍？”

“噢，你沒有看錯，那就是漓沅啊。”柏久低頭看了一眼灑了一地的菜肴，有些惋惜。

阿姚看了看自己的手，倒吸一口涼氣，“我做的菜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能讓蛟直接化龍？”

柏久有些好笑，敲了敲她的腦袋，“想什麼呢，一會兒你就知道了。還不隨我去看看，城里怕是要遭災了。”

5

去往鎮子外的路上，農人們正舉著火把，朝河邊走去。

水車仍在辛勤勞作著，木頭隨著流水，起起落落，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

幾尾魚仍在陶盆中蹦跶，香燭已經燃好。

“愿白龍保佑我們，水源涌旺。”

禱告聲剛落，站在后頭的人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音，回頭看去。

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陣歡呼聲，“看，是龍！老天爺保佑，我們見到真的龍了！”

農人們紛紛回頭看，都愣住了。天邊一尾巨大的龍朝著他們飛了過來，氣勢磅礴，攪弄得云霧紛紛散至兩側。隨即喜氣洋洋一片，大家都往頭上盯著看，臉上洋溢著歡快。

隨著龍騰空而來，有人發現不對勁了，驚呼道，“啊，不對，我們祭祀的是白龍，這是黑龍啊！你們看，他的眼睛是紅色的！”

黑龍一雙龍目通紅無比，飛至水車上方便停住了，盤旋著，嘶吼著，渾身冒著熱氣。隔著數百米，都能感受到它身上灼人的熱意和重重的喘息聲。

農人們不知發生了什麼，雙腿顫顫，縮到了一起，面上滿是驚恐。

“快逃啊！巨龍要吃人了！”不知誰大喊了一聲。這一聲提醒了呆住了的農人們，大家紛紛丟下手中的東西，四下逃散。

黑龍忽然動了，大嘴一張，往外吐出一個個火球。火球朝著地面重重地砸去，所到之處，盡成灰燼。

正在這時，眉須皆白的老和尚出現了。老和尚好像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出發生，等候已久。

他滿眼哀痛，看向黑龍。

“漓沅，你不能再造殺孽了，收手吧！”

黑龍陷入了狂暴中，對老和尚視若無睹。老和尚低聲道了一聲佛號，隨即從懷中掏出一塊五彩斑石，高舉石頭，企圖封印黑龍。

五彩斑石發出五道金光，朝著天空筆直射過去，化作囚籠將黑龍籠罩在里頭。

可黑龍好似發了狂，猛烈地撞擊著四周，每動一下，身上都多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可它仍不管不顧地掙扎著，往外吐著火球。

就在火球即將落在一個掩著孩子的婦人身上時，一道白光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