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了蠻子的來信,讓我想辦法開北城門。
我將信燒了。
在漠北成為一個甕的第十天,宋巖的信到了,他在信中讓我出城,他派人護送我回京。
我將信燒了。
在漠北成為一個甕的第十五天,京城的消息到了,宋巖以通敵罪下大獄。
罪名和證據是他和蠻子往來勾結的信件。
信當然是我寫的,城中探子那麼多,我一言一行,瞞不過蕭行,也瞞不過京城的人。
朝廷打漠北,任何下作的手段都可以用,但唯獨不可以和蠻子勾結。
事情的性質不同。
如今蠻子和朝廷兵馬這麼默契地里應外合,不是勾結無法解釋。
在漠北成為甕的第十七天,宋巖求我的信到了。
我給他回信,讓他等我回京。
這一天好消息不斷,蠻子糧草盡絕,不得不退兵,京城里圣上關了太子禁閉。
宋巖是太子的得力屬下。
而攻打漠北,也正是由太子全權負責的。
圣上才四十八,他會不會猜測他的兒子,想提前繼承大統?
10
十月二十二。
我在喬敏亦的幫助下,出了城。
城外有宋巖的人在等我,我棄車換馬,一路疾行往京。
走前,我在家中留了一封信和一張藥方。
信很長:
「我想以色侍君,奈何將軍坐懷不亂,到底欠了將軍大恩。
能隨將軍到漠北,是我乃至我族人的幸運。
漠北是將軍的漠北,更是我云氏族人未來的家,往后還請將軍照拂一二。
至于我爹和將軍的仇,就交給我來報吧。
將軍讀信時會笑吧?我一女子,怎麼有這麼大的口氣。
我曾經讀過一本江湖話本。
一位俠客有一副曠世子母刀,與敵人生死相搏時,他常有意被敵人挑開母刀,敵人以為制勝正得意時,俠客的子刀忽出,亮一殺招,每每都能得手。
我爹便是那母刀,而我則是子刀。
請將軍信我,靜候佳音。」
十月二十九,我到了京城。
風餐露宿七日,我已形容枯槁。
我去了刑部牢房,這一次我站在木欄外,宋巖在里面,他看見我,激動得紅了眼眶。
宋母求我,「大小姐,元安能有今天不容易,他什麼都沒有做,是冤枉的。
「你一定要和圣上解釋,信都是你寫的。你是婦人,又是戴罪之身,債多不愁。
「你若能保住元安,也是給你自己積德。」
我看著宋巖,「宋大人為何不求?」
這是宋巖當時對我說的話。
他也向我跪下來,眼梢紅軟,我見猶憐地求我。
「元安求大小姐相救,元安出去后,一定娶大小姐為妻,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這樣的宋大人真是風流倜儻。」我蹲在他面前,「那宋大人等我!」
宋巖欣喜地看著我。
一個時辰后,我在書房見到了圣上。
圣上在位二十八年,庸庸碌碌無功無過。
他問我:「你既有膽回來,想必是做好了準備,說吧,朕聽著!」
我應是。
「當日在牢中,我勾引蕭行以色誘之,他為與我長相廝守,所以帶我越獄逃去漠北。」
圣上不驚訝,因為此事他肯定查過了。
「但我不喜蕭行,我與宋大人才是情深義重。」
圣上面露輕蔑。
「蕭行中毒,是你所為?」圣上問道。
我應是。
「是宋巖讓你勾結蠻子?」圣上問我。
我急迫地否認:「不,不是!和宋大人無關,都是我做的。
」
圣上將攔截的信件丟在我的臉上,他怒道:「你區區一個婦人,殺蕭行勾結蠻子做什麼?」
這些信,我放在一起,親自送去郵驛站的,路上被人劫走,在我預料之中。
我磕頭,胡言亂語地辯解:「真的是罪婦做的,和宋大人沒有關系,請圣上明察。」
我形容憔悴,滿眼淚花,像極了為夫頂罪的無腦蠢婦。
「閉嘴!云申之多精明的人,卻生了如此蠢鈍的女兒。」圣上拂袖,呵斥我,「你勾結蠻子的事,蕭行真的不知道?」
我錯愕地看著圣上。
「蠻子讓我殺他,圣上為何覺得蕭行勾結蠻子?」
蕭行坐牢的罪名,就是勾結外邦,通敵賣國。
提供罪證的是他的副將。
蕭行一「死」,他以往所有罪名不證自破。
「你回京,為宋巖證清白,你可知道你的結果?」
我點頭,「罪婦,罪有應得。」
圣上傾身盯著我,「他許諾了你什麼,讓你不惜千里為他赴死?」
「民婦不是為他,只是說明真相而已。」
圣上輕蔑地笑了,「宋巖莫不是許你為云氏洗脫罪名?」
我心虛垂著頭。
「他哪里來的自信?」圣上道,「他都是階下囚了,朕讓你死,誰能救你?!」
我依舊垂著頭,并不反駁,也不慌張。
圣上立刻明白了,我的從容不是來自宋巖,而是太子。
我不能直接說太子,我和他沒有直接的聯系。我要做的,就是拼死「護」宋巖。
其他的圣上自己會有答案。
圣上勃然大怒,幾步過來,捏住我的脖子。
他儀態盡失,「朕問你,這天下是誰的天下?」
我慌張錯亂,回道:「是,是圣上和太子的。」
人之將死其言也真嘛!
11
我被打了三十庭杖。
關在蕭行曾住過的牢房。
我被打不是因為我給宋巖「頂罪」,而是我的袖子里,掉出來一把匕首。
圣上問我為什麼行刺他。
我閉口不言。
有時候,猜疑比事實影響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