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為了讓我的話更有可信度,我抬起臉,讓眉骨上的胎記正對著她的眼神。
那女生看了幾秒,神情古怪地收回了目光。
我轉頭,把季忱推進暗處,接著從包里拿出一頂棒球帽:「戴上,趕緊出去,開車回酒店,別被人拍到了。」
他接過帽子扣在腦袋上,臨走前還不忘軟乎乎地丟過來一句夸獎:「茸茸,你真的是個專業又合格的助理。」
半夜我睡不著,上游戲打算打兩把排位,卻在打開郵箱后的第一秒,愣在床上。
5
郵箱里全是季忱贈送的皮膚。
阿軻、花木蘭、鏡……
凡是我和季忱一起排位時用過的英雄,他都買了所有能買到的皮膚,贈送到我郵箱,并附帶一封道歉留言。
黑夜蔓延,寢室里只聽得見室友睡著后安靜又綿長的呼吸聲。
我點開微信,對著季忱的頭像看了很久。
頭像上的他穿了一身寬大毛絨絨的連體睡衣,懷里抱著一只圓滾滾的小白狗,笑得燦爛而無害。
那天我問季忱,既然去閑魚找代練,為什麼只讓對方打到鉆石就不再往上了。
他說:「我又不是為了上段,只是為了和你一起雙排啊。」
我做夢都沒想到他是因為這個。
我單排上了星耀后,還在黃金的季忱就不能再和我一起玩了。
其實他玩得一點也不好,但還是會努力輔助我,控制著他的瑤在我身邊跑來跑去,又在我被對面噴之后第一時間跳出來,替我罵回去。
但他是罵不過人家的。
最后還得我一個一個地收人頭,替他報仇。
他長得那麼好看,軟乎乎的,天真又愛哭。
我在他身邊做助理,朝夕相處,親眼看著他待人接物異常禮貌,感受著他單純得有些傻氣的性格,對朋友無條件的信任,甚至發現我生理期不舒服之后,悄悄點杯紅糖姜茶給我,然后囑咐我早點去休息。
我怎麼可能不心動。
可那是天上的月亮,我是人間的斑污。
我把圖修得再漂亮,也不能掩蓋我自己就是很丑的事實。
現實替我佐證了這一點。
因為沒兩天,我就被一個壓根兒不認識的人匿名掛上了 N 大表白墻。
「墻,來吐槽一個人,不匿。通信工程專業的曲茸茸,人丑不要多作怪好嘛?天天在微博發假照騙人,硬生生混成個小網紅,還騙了個長得像季忱的帥哥男朋友,非得這麼虛榮嗎?女孩子的名聲就是讓你這種人敗壞的。」
附圖是我發在微博上精心修過的自拍,和不知道什麼時候偷拍的我的照片。
那張自拍里,我化了很精致的妝,掩蓋住我蒼白的唇色和寡淡的眉眼,又用 PS 把眉骨上那塊胎記完全 P 掉。
而偷拍的照片里,我膚色暗淡,頭發被風吹得亂糟糟的,眼睛微腫,深黑色的胎記在臉上異常鮮明。
兩張照片對比慘烈。
看到這條動態的一瞬間,我幾乎拿不穩手機。
小梅已經擔心地撲過來:「寶貝,茸茸,你沒事吧?」
我很想安慰她,說我沒事。
但喉嚨就像被什麼哽住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跟季忱請了假,說我這兩天身體不舒服,不能去片場了。
然后在季忱一連串焦急的詢問中,默默把他的消息設置成了免打擾。
小梅她們也幫我跟專業課的老師請了病假,還讓表白墻刪掉那條動態,又幫我揪出了那個掛我的女孩。
其實沒什麼可揪的,她掛我的時候就壓根兒沒想著匿名,被找上門也理直氣壯:
「我說的有錯嗎?她難道不是虛榮心太強,用假照騙人?就是因為有她這種人存在,人與人之間才失去了信任。」
小梅氣到咆哮:
「你他媽瞎了是不是,沒看到人家帥哥親自送曲茸茸回寢室的?騙誰了?你酸就承認自己酸,扯什麼正義的大旗?」
我在小梅身后,對著那女孩漂亮的臉打量了片刻,然后走上前去。
「寶貝,你很漂亮。」我硬撐著微笑,「但帥哥就是喜歡我這種,不喜歡漂亮的你,你氣不氣?」
說完,小梅扯著我一路跑回了寢室。
一進門,我強撐出來的氣勢就瞬間消失。
爬上床,整個人縮進被子里,一言不發地把微博刪光,賬號注銷。
我的微博的確有三萬出頭的粉絲。
但無論如何也算不上小網紅。
我從來不接廣告,發照片的時候也會配字,說圖是 P 出來的,和我本人無關。
美麗是這個世界上最無往不利的通行證。
說到底,我不過是想在網絡的遮掩下,看到一些現實里我永遠都不會得到的夸獎罷了。
最開始打王者榮耀的時候,我和季忱一樣,玩的是輔助。
但因為太菜,總是被隊友噴,后來我埋頭苦練,自己玩成了絲血四殺的打野。
高中時物理差得一塌糊涂,我偏不信邪,幾乎刷完了市面上能買到的所有物理題冊,硬生生從年級倒數提升到前十,大學還學了通信工程專業。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我只要拼命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
只有我的臉,我永遠也沒辦法在現實里,讓它變得像精修過的照片一樣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