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叔叔說,他以前想送媽媽這個的,但是沒有送出去。他還說,女孩子都喜歡亮亮的東西。」
我哭得更厲害了,她慌了手腳,又跑到另外一個房間,抱著一個模型來到我面前。
那是 C 市的夜景模型。
她在模型底下摸索,「啪」的一聲,燈亮了。
璀璨奪目,熠熠生光。
整個 C 市被她捧到了我面前。
她見我一直看著它,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上次我把它弄壞了,帥叔叔還生了好大的氣。」
「晏晏,你什麼時候認識他的?」
她歪著頭想了想,最后搖頭道:「記不清了。」
保險箱里還有一張 A4 紙。
「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
我給你蕭索的街道、絕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給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饑渴;我試圖用困惑、危險、失敗來打動你。
我什麼也給不了你。
我無法打動你。
我愛你。」
原來他懂我的。
他懂我的。
他知道我喜歡的詩,他聽了我喜歡的歌,他嘗試著去了解我的生活和喜好。
但是來得太晚了。
太晚了。
「他讓我在他死后清理掉這里的一切東西,我沒忍心。如果這里沒了,除了那座墓,他什麼都沒有了。」周陌緒有些哽咽,「竹子,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希望你幸福。」
我終于放聲痛哭。
如你所愿,司耒,如你所愿。
后來我做了一場夢。
夢里我和司耒肩并肩坐在懸崖邊上,海風濕咸,浪聲陣陣。
我靠在他的肩上,輕聲道:「他們說,生命就是一場盛大的腐爛。司耒,我陪你一起腐爛。」
他看向我,陽光劃過他的臉,落在了我的身上。
暖洋洋的。
我站起來,朝著一望無際的大海喊道:「周茉竹想和司耒一起發爛發臭!」
他笑了,也學著我:「嗯,我們一起發爛發臭!」
【番外 司耒:言笑晏晏】
1
我是一條生活在陰溝里的臭蟲。
所見之處皆是陽光,卻不能溫暖我分毫。
我偷過,搶過,甚至和瘋狗爭食。
我很清楚,我活著的理由只有三個字,活下去。
簡直可笑。
我不知道未來在哪里,也不再想過去。
我在陰溝里肆意瘋長。
爺爺找到我的時候,我還坐在派出所里,警察們商量著要把我送到孤兒院。
我坐在角落里聽著,一言不發。
事實上,我說的話也做不得數。
她就從來沒聽過我說的話,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從來不管我。
我很早就學會了照顧自己,照顧她。
可她最后還是離開我了。
那一刻,我心里更多的,竟然不是悲傷。
她解脫了。
而我還要繼續活下去。
我求救,捶打著墻壁,明明門外有腳步聲經過,可沒有一個人打開這扇門走進來。
我假裝正常生活,一開始能煮粥喝,后來煤氣沒了、水電也停了,我只能吃生米。
有時候我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只能縮在一角,希望時間走得快一點。
再后來,空氣里總有著似有若無的臭味。
我的食物吃光了。
可是,我想活下去。
媽媽,對不起。
2
爺爺是第一個詢問我意見的人:「孩子,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回去?」
我點頭。
至少不會比現在更糟糕。
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學著成為爺爺喜歡的樣子。
但我明白,還有另外一個我,受困于這具身體。
有時候我驚訝于自己記憶力的強大,竟然能時時在夢里見到一張毫無生氣的臉。
明明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啊。
后來我很少入睡。
在朋友的介紹下,我認識了周陌緒,他是心理治療領域的佼佼者。
我的弱點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所以我們簽署了一份更具約束力的法律文件。
也是在他那里,我遇見了一抹觸碰得到的陽光。
那天我睡得出乎意料地好,或許是鼻尖總縈繞著一股似有若無的香氣,與小時候聞到的味道相去甚遠。
我睜開眼,看到了她。幾乎是那一瞬間,她朝我笑了。
我一怔,不知道做何反應。
許久,她率先開口:「我是周茉竹,周醫生的妹妹,他讓我看著你。」
我回:「看得很好,下次不用了。」
突然有些懊惱。
我出門的時候,正巧遇上步履匆匆的周陌緒,「誒,你還沒走啊?」
我點了點頭,離開的步伐并未停下,隱隱約約聽到了身后傳來的對話。
「周茉竹!你怎麼在我的辦公室里?」
「哎呀哥,我這不是看你沒吃飯嘛,趕來慰問你的。」
「飯呢?」
「沒帶。」
直到走進電梯,我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我的臉上出現了不一樣的表情。
那是發自內心的笑意,陌生,卻新奇。
3
第二次見她,她成了前臺,朝我打招呼:「又見面了!」
我表現得很冷淡。
人與人之間,應該是用利益維系的。我和她并沒有利益關系。
但她笑意未減。
我每周都會固定來這兒一趟,每周都會看見她一次。
她和我不一樣,她勇敢,愛笑,好像從來沒有什麼能令她黯然。
后來有一天,她不在。
我從來不詢問周陌緒與我自身狀況無關的東西,那天卻破天荒地問了一句:「前臺怎麼換人了?」
「前臺一直是小柳啊。」他像是突然反應過來,笑道,「哦,你說竹子啊,她只在你來的時候頂班,今天有個比賽,時間正好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