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高速行駛,他分了神,眼前的岔路突然沖出一臺車。
他慌忙間一腳把剎車踩到底,我們倆都被猛震了一下。
那臺車慢悠悠地開走,我的心嚇地怦怦跳,手心里一下沁滿冷汗,喘著氣驚魂未定。
王哥也被嚇了一跳,把車子開到路邊停下來,看了看我的樣子,「棠棠?」
他見我被嚇到,就解開安全帶湊過來伸手摸了摸我的后背,輕聲地哄我,「棠棠?沒事吧?都怪我都怪我。」
我瞥他一眼,把車門打開走了下去,找了個路邊的長椅坐著。
他把車停好也跟了過來,坐在我身邊沒講話,有些委屈又可憐的樣子,「我錯了嘛。」
「是不是你們有錢人覺得,什麼事都能用錢解決啊?用錢去踐踏別人的自尊心,真的讓人很難堪。我是缺錢,我也需要錢,但是我還是想賺能抬起腰桿的錢。至少被欺負的時候,能正大光明地說,我不干了。」
我知道他不是有壞心的人,也從沒因為我窮而瞧不起我,但聽在我耳朵里還是有些刺耳。
對他來說,這只是一句玩笑話。
但對于我來說,卻是不斷的叩問,我原來是一個可以輕易被金錢收買舍棄道德的人。
這樣的想法一旦形成,那我以后會不斷被金錢衡量,從而把底線放地越來越低,直至失去底線。
所以我不能接受這樣的玩笑話。
他正襟危坐,一本正經地說,「我再也不會開那樣的玩笑了,對不起。」
「嗯,那我回家了。」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我嘆了口氣,仰頭看了看天,「我也不知道,找工作吧大概。」
「那你給我當助理吧?反正是我把你的工作搞砸的,我有責任彌補你,而且我最近有好多事,自己忙不過來。
工資嘛,一萬一個月,不過要隨叫隨到,聽我的調遣。你愿意嗎?」
太陽太大,我瞇著眼睛看他,他看我的樣子又被逗笑,「怎麼樣,行不行?」
「行是行,但我有兩個要求,一是我不賣身;第就是,我要是找到正經工作,你得放我走。」
他伸手遮在我額頭,讓我的眼睛能睜開,
「賣身就不是這個價了,這是苦力的價格。你提什麼要求都行,都依你。二十四小時,隨叫隨到,馬上上崗。」
我真是個窮命,第一反應竟然是,早知道要做苦力,還不如賣身了。
「第一個工作就是......」
像我們這種被打磨過的社畜,進入狀態都很快,我馬上站起身做服務員狀,「少爺您說。」
他站起身拉著我,「就是我餓了,我覺得你也餓了,跟我一起去吃飯。」
7
說是助理,其實我覺得就是保姆。
主要負責他的飲食起居,陪他吃,陪他喝,陪他睡。
午睡,他睡臥室,我睡客廳那種午睡。
你在想什麼啊!!!
這些也都罷了,「啥?進廠?!擰螺絲?!!你沒事吧?!」
少爺慵懶地起床,倚靠在椅子上,懶洋洋地曬太陽,然后吧嗒吧嗒嘴唇,
「我下個月要進廠去擰螺絲,你跟我一起去。」
自從認識少爺以后,我感覺我的人生好像充滿了光怪陸離。
每當我以為不會有比這更離譜的事發生時,他都會用實力再一次刷新我的認知。
原來少爺家,是做防盜門的,直接對接大建筑商。
但是,我頂著個大大的問號:
「擰螺絲?我寒窗苦讀十幾年,不是為了進廠擰螺絲的好嗎?要是早知道最終歸宿是擰螺絲,那我初中就輟學,何必走這麼長彎路?」
我皺著眉頭看著少爺,果然他又是那副覺得人世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表情。
少爺平日里話其實不算多,只有想傾訴的時候才會說很多。
臉上幾乎都不會有什麼大表情,高興不高興都淡淡的,你會覺得他性子很溫和很好說話,但他較真的時候,又會回光返照似的銳利起來。
他看看我,豎起兩根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兩倍,我給你開兩倍工資。」
「您放心,我的人生使命就是擰螺絲,之前的時間都被我浪費掉了,我早就應該去擰螺絲。直至今日才找到了我真正的熱愛,那就是,螺絲。」
他撇著嘴點點頭,「那今天你就先回家吧,明兒我去接你上班。」
我看著他身上的絲質睡衣,眼前有著一百八十度落地窗的大平層,再看看連廁紙都帶印花和獨特芬芳的高品質生活。
我以為他說的擰螺絲,也就是個比喻詞,估計就是富家少爺下去視察工廠流水線那種走走過場的事吧?
「真擰啊?!!」
一直到穿上工作服,我都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但是他往我手里塞電鉆了!!!
門鎖?!!這是門鎖?!!!螺絲?!真的是螺絲?!
我穿戴整齊,握著鉆螺絲的小鉆頭,目瞪口呆地看著王哥。
王哥倒是十分坦然,入戲很快,師傅講一遍他就聽懂了,然后看我一眼,「開始吧。」
然后我就在萬馬奔騰的心境里,開始了我的流水線作業。
我們倆的工作很簡單,就是往一個看起來有點智能的門鎖上,擰一個螺絲。
擰好了傳給下一道流程,繼續擰,無窮無盡地擰。
擰到我都看不清那個洞,眼前都有點重影了,脖子一動咔嚓咔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