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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落他的佛珠》第19章

我驚懼問。

他不是臻觀,是鬼。

他隨著我的目光望向身后,白玉顏上浮現一抹異樣神色。

「我是臻觀。」他收回視線,定定望著我,眸光浮動。

我怔怔搖頭:「你不是,你是鬼。」

他眸光瞬間沉暗,那張泛著水澤的唇有些蒼白:「小殿下......」

話沒說完,他的唇邊溢出一抹紅,他的身體很冰,可他的血很燙,一滴滴濺落在我肩上,灼熱。

他神色微黯,默不作聲,探出冰涼的指尖來抹走那血花,我驚恐地推他,他沒有防備,輕而易舉被我推開,差點摔倒。

他似乎又變得很孱弱,扶著桌沿,擰著眉,捂著心口,似乎很痛苦,卻又克制地輕喘著。

我拉起凌亂的裙裳,踉蹌后退。

他的唇忽然動了,詭異地笑了。

「呵,她嫌棄真實的你。」玄衣臻觀的嗤笑聲。

他的臉剎那冷了下來。

「臻觀,你總會露出你的真面目的,就算你皈依佛門,披上一層人皮那又如何,你永遠也擺脫不了自己的出身,什麼四大皆空,六根清凈,哈,你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看到她跟別的男人好,嫉妒得發瘋吧,想徹頭徹尾擁有她吧。」

「不......」他攥緊桌布,額上青筋迸起,蒼白的唇硬逼出經詞,「凡所有相,皆是虛......」

「那你剛才在做什麼?」那笑聲愈發狂妄。

他煞白臉。

「可惜啊,她只要知道你的真面目,就會害怕你,厭惡你,逃離你,千年前是,千年后依然是......算了吧,回來吧,丟掉這層人皮,做回自己吧,何必偽裝,自欺欺人。她不會再愛上你的......但那有什麼所謂呢,只要你仍是鬼王,就算她害怕你,不愛你,你也能擁有她。」

「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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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死咬住唇,唇上被咬得鮮血淋漓。

他抬眸幽幽望向我,朱砂忽明忽暗。

「小殿下,你知道嗎?都是因為他的降生,佛陀城才會出現血月,遭遇災厄,鬼王降臨,萬鬼重歸,你們人族,就該死了。」

我想起來他們說過的話。

「他是我,我是他。」

「他,我收服不了,只能壓制在體內......」

臻觀,就是鬼王......

后頸一陣寒涼,我想逃開這里,手腕卻猛地被拽住。

「別走,小殿下。」他死死按著我的手腕,紅著眼乞求。

害怕,恐懼,我伸手去掰開他冰冷徹骨的手:「放開我。」

他的目光在這一剎那變得黯然又絕望。

他緩緩松開鉗制我的手,我顫抖著往門外走,身后的他在咳嗽,只不過是短短的幾步而已,我卻覺得很漫長。

足踝上的鈴鐺隨著步伐在搖動,那是他的佛珠,一直護著我......

他是鬼,可他也是臻觀。

我深吸一口氣,手搭在門閂上,轉身問他。

「你是臻觀,對嗎?」

他的聲音很虛弱:「嗯。」

「你也是鬼王。」

他垂著臉,神色黯然,點了點頭。

「鬼王殺死了他的新娘,剖心自戕,護她往生,她回來了,他也回來了,我和她......她是我的前生?」

他抬起眸,直直與我對視,眸色暗涌:「是。」

「你一直都知道?」

他搖頭,慘笑:「不,我原先也以為,自己是人,到佛龕那夜,才慢慢想起來一些,我在努力壓制......可是,好像失敗了。」

「那個玄衣臻觀他是?」

他苦笑:「我舍棄黑暗,投向佛門,他便是被我舍棄的那一面。」

「那你為什麼要皈依佛門,偽裝成人?」

他面色蒼白,聲音澀然:「這樣你就不會再害怕我,不再厭惡我。」

我有些恍惚:「那為什麼不從一開始就留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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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手搭在我肩上,眼神開始有些渙散,唇動了動。

「對不起。小殿下。」

「過完歲末除夕,我才能永遠成為人,在這之前,我不能。」

我輕輕搭上他手臂:「那你現在是人,還是鬼?」

「不一定,不過,我選擇做人。」他驟然倒了下來,伏在我肩上,聲音斷斷續續,「哪怕殘缺,死亡......只要小殿下別再......」他的聲音低得快要聽不見,「討厭我......」他的聲音最終消隱。

他渾身僵硬,冰冷得像一副尸體。

17

他們說臻觀死了。

他被停放在靈堂上,安靜沉睡著,臉很白,唇也很白,額間朱砂失了顏色。

靈觀揉著兩個紅腫的大眼睛問我。

「梔梔姐姐,師兄是不是跟你睡覺了?」

「為什麼這麼問?」我輕輕撫著棺中臻觀雪白的臉。

「三年前師兄就是跟女人睡覺了,回來后差點死掉,還好師父救了他,師父說,師兄要是再破一次,就沒得救了。最近我看見師兄好幾次偷偷吐血,好像生病了,他現在死了,師兄肯定是又破戒了......」

臻觀騙我,他明明說,在佛龕中發生的都是幻象,不是真的。

可他破戒了,那就是真的。

「他不是滿了二十一歲就可以還俗嗎?他還俗了一樣會破戒。」

「師父說,師兄滿了二十一歲就沒事了。」

難怪,他說,在這之前,他不能......

弘云法師讓他二十一歲前皈依佛門,為的就是避開我吧。

如果不是那一幅又一幅的畫,在他二十一歲前,我們不會相遇。

足踝上的鈴鐺忽然斷裂了。

護著我的人死了,鈴鐺自然也就沒用了。

老城主夫婦低聲哭著,問我跟臻觀是什麼關系。

我在發髻上簪了白花:「我是他的未亡人。

「梔梔,你胡說什麼?」顧景然伸手想把我發上的白花取走。

我推開他,半跪在玄棺旁,牽著臻觀冰冷的手,依偎在臉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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