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的背面要比正面陡峭的多，這廝還逞能地想護著我。他不說，我也知道他的傷口大抵是撕裂了，眼下我二人實在跑不遠，我拉著趙寧瑯就進了一個絲毫不起眼的小山洞。

山洞太小，僅容下我二人對面貼著，我替他解下斗篷，摸上了他的腹部，他倒吸一口冷氣，卻捉住了我的手，“不必看。”

他慘白著臉，“本來和王譽之計劃的好好的，即便是他們要炸山，我們都能全身而退。”

我尚未說話，就聽見有人搜查的聲音，伴著犬吠，我捂住趙寧瑯的嘴，愈發不敢輕舉妄動。

“莫慌，”趙寧瑯的聲音極低，“雨太大了，我們的氣味應該都被沖散了，那狗一時半會摸不來。”

雨漸漸停了，天也真的黑了。今夜烏云不散，四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趙寧瑯闔著眼睛，安靜極了，我顫抖著手，摸上他的腹部，卻摸到了一手粘膩。

此時山的那邊卻突然有了一聲巨響，趙寧瑯驚醒，伸手推我，“快跑，山要塌了。”

“一起走啊。”我伸手去扯他，他卻搖搖頭，“你快走吧。”

我沒有再理會他的督促，拉過他的胳膊，背起他就跑。

好在我自幼習武，趙寧瑯這廝雖然沉，我到底還能背動。

“你怎麼這麼傻。”這廝有氣無力地在我耳邊嘆息，卻被我懟了回去，“少廢話，我來揚州可不是來救你的，若你死在這里，我怎麼復差。”

“再說，雨已經停了，駙馬爺一定會帶著人來救我們的。”

“傻丫頭。”趙寧瑯迷迷糊糊地說道，“你快跑吧，不會有人來了。”

“一定會的。”這話我也不知道是說給趙寧瑯聽還是說給自己聽的，“一定會的，你撐住了。

”

明明此時我倆亡命逃竄在生死的邊緣徘徊，我卻還是不合時宜地染上了哭腔，“你一定撐住了。“

這人走都走不了了，還有心情在我耳朵旁邊低笑，熱氣吹得我耳朵麻麻的，不知不覺這廝居然也有了一副專屬于男人的低音聲線，“一一，咱們可是亡命夫妻啊，為夫怎麼會拋下你呢？”

“我尚未能懟他一句，就見這人勉強直起身子，輕輕吹了幾聲口哨，哨聲輕揚，遠遠地就聽見一連串聲音極輕的馬蹄聲，兩匹馬悄悄跑了過來。

我二人上了馬，悄悄往城里跑去，不想又一陣冷箭射過，趙寧瑯肩部中箭，我二人不得不急剎住馬，我翻身上了趙寧瑯的馬匹，狠狠地沖著我自己的那匹馬抽了一鞭子。那馬極為通人性，它噠噠噠地往前繼續跑去，馬蹄聲響亮，有意引開追殺的人。

我坐在趙寧瑯身后，雙手捂上趙寧瑯的腹部，那粘膩的地方已經開始有血水滲出，他雙手顫抖著，勉強控制著馬匹，不知道他會經歷怎樣的撕裂之痛。我按上那處傷口，趙寧瑯難以自抑地悶哼兩聲，我能感覺到身前的這個男人已是強撐，“趙寧瑯。”

“趙寧瑯。”我感覺我的聲音都在抖，卻聽見身后“轟隆”一聲，荒山已塌。

巨大的聲響和火光在身后沖起，我二人卻絲毫不敢耽擱地繼續逃竄，不知跑了多久，耳邊只有風聲傳來，我覺得脫離了包圍圈，趕緊拽了拽韁繩示意馬匹停下。

趙寧瑯的傷口急需包扎。

眼下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也沒有什麼紗布可用，我解了外衣，預備撕了還算干燥的里衣給趙寧瑯包扎一下。

夜涼如水，剛露出肩膀我就凍得打了一個寒顫，趙寧瑯這廝本來病得半死不活迷迷糊糊的這時候倒是睜開了眼。

占便宜這事這廝真是從來都不落下。

我火速裹上了外衣，這貨又迷迷瞪瞪地閉上了眼。

簡單地撕了幾根長布，我就伸手去摸他的腹部，趙寧瑯這廝都病成這樣了，還是強撐著不讓我動他，“一一。”

趙寧瑯這廝的聲音啞了，卻還是有一股讓人心安的力量，“你往東走吧，到了十里開外的桃花村，那里有我們的人。”

夜里太涼，也不知追兵何時追來，也不知援軍何時趕來，趙寧瑯身上的血塊和衣裳已經凝在一起，若是我強行撕開，只怕會使他的傷口撕裂的更加厲害，我只得把布條一圈圈纏在趙寧瑯衣裳外側，希望能替他止一止血。

此地不宜久留。

援軍里也不知道還有多少奸細。

“桃花村里是你的人嗎？”我拍拍趙寧瑯的臉，扶他上馬。

趙寧瑯有氣無力地點點頭，這馬極通人性，撒開腿就往東跑。

路上顛簸，趙寧瑯已近乎休克。

后有追兵步步緊逼，前有援軍不可盡信，我倆孤立無援，共騎一馬，眼下唯一的去處倒是我聽都沒聽過的桃花村。

夜里這麼涼，我身前的人的熱量也在漸漸散去，我盡量把他摟住，希望能渡給他些熱量，叫他再撐一會兒，再撐一會兒。

他近乎休克，我話語間的哭腔已經難以掩蓋，“趙寧瑯。”

“人家亡命夫妻是瀟瀟灑灑仗劍天涯，可不帶你這樣先走一步的。”我越說越委屈，沒忍住掉了眼淚，逝于風里。

“哭什麼，我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