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了沈歸多年,他一面虛與委蛇,一面算計著將我獻給太子,我終究還是錯付了。
1
山上很是清冷,半月池邊的螢火蟲隱隱約約地環繞著那座點著紅燈籠的小閣樓,沈歸抬眼看向前方那被風吹得晃悠的紅燈籠,心里只感到些許恐慌。
“你怎麼不進去?”被抱在白衣郎君懷中的青衣女郎低頭笑著看向沈歸,沈歸抬頭看著那對抱在一起的人,又轉頭看了那紅彤彤一片的燭光,有些猶豫了。
他想起那日發現妻子余娘從旁人房中出來時,衣衫凌亂,頸間盡是曖昧的痕跡,余娘瞧見了狼狽趕來的沈歸,將臉側被汗水浸濕的鬢發攏到耳后。
余娘并無遮掩之意,若無其事地攏了攏衣衫,平靜地看著他說出那句想說許久的話:“沈歸,你當你是什麼可塑之才嗎?你一個芝麻大點的官,能給我什麼?跟著你,無非是過得比以前更苦更低賤罷了!”
“世人笑貧不笑娼,你知道我看見昔日的姐妹時,知道我的夫君不過一介九品縣令時,有多無地自容嗎?你知道嗎?”
沈歸眼中僅剩的那一絲猶豫,終究未能抵過心頭那抹掙扎,他睜開雙眼,眼中那一絲猶豫灰飛煙滅。
他有什麼可失去的呢?這世間,也無他的血緣至親,原以為相伴到老的妻子也琵琶別抱,這浩大的天地,只他一人,搏一搏又如何![注:琵琶別抱,在舊時指婦女棄夫改嫁。
他斂起垂落的衣袖,深吸了一口氣,垂下頭,陰沉著臉:“誰說我不進了,我這就進去。”
沈歸朝著閣樓大步走去,推開了小閣樓的門,只看見那閣樓里吊著一排的白色的繭子,他抬眼從前往后一個一個地瞧著,最后低下頭去捏著懷中荷包里裝著的那塊玉片。
“郎君,你要選哪一個呢?”白繭后走出一個遮了上半張臉的女人,似若無骨般輕輕裊裊地靠近沈歸,朝他呼了口氣,香氣氤氳間,沈歸的意識便開始模糊,隨手指了個繭子。
那繭子突然間落了地,繭絲一根根散了開,露出里面那個睡著的女郎。
那女人對著沈歸又呼了口氣,沈歸清醒了過來,低頭看向地上那個女郎,長相清純又透著誘惑,全身無甚遮暇之物,皮膚白凈細膩,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身后有著交疊起的一雙蝶翅,這是一個蝶族的熒蝶。
十三四歲的熒蝶,終歸還是有些小了些,大抵是趕不上今年的選秀了,他指著地上那個熒蝶問女人:“能換個年紀稍微大些的嗎?”
女人離開靠近沈歸的身體,軟塌塌地倚靠在閣樓的門框上,挑了挑眉看向沈歸:“你說換便換?當我這是什麼珍寶閣了不成?還能任你肆意挑挑揀揀了?”
沈歸連忙討了個饒,掏出早便準備好的玉片遞給女人,確定用玉片換下這個熒蝶,與女人各自按了個契。
“你若是養著熒蝶,我便需得告訴你要注意的事了。”女人手里捻著支累絲金簪敲著閣樓門檻,伴著紅燈籠似有若無的燭影,也讓沈歸的心里有些害怕。
“小郎君,不要試圖去折斷熒蝶的翅,如若折斷了她的翅膀,那就不是你的熒蝶了。”女人的話似煙霞一般飄散在沈歸耳邊。
沈歸再回過神來,已經和那個熒蝶一起在外面的地上了,紅晃晃的燈影與閣樓盡數消失不見。
“又被她跑掉了,真討厭。”
坐在那樹上的青衣小女郎不滿地嘀咕著,白衣郎君低聲哄著那小女郎。
沈歸與那白衣郎君對視了一眼,一陣槐花香飄過,沈歸已經趴睡在家中的桌案上,他起身揉了揉額頭,一眼便看見睡在他旁邊的熒蝶懵懂地睜開了雙眼。
沈歸對這個長著蝶翅的熒蝶,有著其他的考量,他很清楚,美貌會是女人最為有利的武器,也會是男人最好的資源。
問這新生的熒蝶叫甚麼名姓,熒蝶只歪著頭看向沈歸,隨后甜甜一笑。
沈歸明了這熒蝶并無名姓,打量著她那雙蝶翅,又看著熒蝶那無甚遮掩的身子,那纖纖細腰。
“蜜官金翼使,花賊玉腰奴。就叫玉腰奴罷了,倒也稱得上你。”【注:蜜官金翼使,花賊玉腰奴。引用自溫庭筠的對子典故,花賊與玉腰奴均為古時蝴蝶的雅稱。
2
玉腰奴對眼前這個叫沈歸的男人,有著純粹的歡喜,只是看著這個男人,便能讓她撲棱著翅膀笑瞇著眼。
她小跑過去,捏著沈歸的衣袖,輕輕咧開唇角輕笑著,沈歸臉上帶著一抹笑,低頭輕吻著她的額頭。
玉腰奴有些羞澀地紅了耳垂,羞澀地小聲喚了句:“大人。”
她突然看著沈歸面前擺著的畫卷,以為是畫的自己,有些羞紅了臉,偏過頭去瞧,只瞧見畫上人一只有著紅色胎記的手腕。
沈歸愿意哄著這不通人事的熒蝶,卻不代表能容忍她窺視他的事。他有些不悅地收起畫卷,低頭看向玉腰奴,聲音微冷地說著:“玉腰奴,你最好乖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