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卷發下來時，我大致看了一遍。

大部分內容都能理解，藍燁甚至壓中了一道名篇默寫。

我吁了一口氣，拿起筆，開始審題寫答案。

出了考場，藍燁沒問我考得怎麼樣，只是遞過來一罐冰涼涼的可樂。

第二天考試結束，我步履輕快地走出考場。

藍燁沒遞可樂，遞過來一束花。

向日葵開得熱熱鬧鬧，撲面而來的清香讓我渾身壓力煙消云散。

我考得怎麼樣，自己最清楚不過。

藍燁看我舒朗的眉眼，也一樣心中有數。

他當天晚上飛回帝都，隨身行李是書包和我。

考試后第二天，網上公布了答案。

我坐在華夏大學校內一家咖啡店里，眼睛盯著平板電腦，手里拿筆，在藍燁打印好的試卷上涂涂抹抹，勾勾叉叉。

藍燁坐在我身邊，面前一本《傳染學》已經半個小時沒翻下一頁了。

他盯著我手下的試卷，眼睛一眨不眨。

我低頭數分，記下來。

換另一張試卷，繼續算。

所有試卷算完后，我把幾個分數疊起來，正要十位進一地核算總分。

「左夏，」藍燁悄聲在我耳邊，笑著說，「479。」

我手一抖，慌慌張張瞪大了眼。

藍燁握住我的手，笑著，再次重復：「479，左夏，你的文化分足夠了！」

479。

我盯著那上上下下幾個分數，怔怔地，眼底滾燙起來。

我顫了顫眼睫，硬是把酸楚的水汽憋了回去，轉頭看藍燁，緊緊咬著下唇。

藍燁和我交握著雙手，他一定可以感覺到，我的狂喜和悸動。

那是兩年多來，我沒有一天懈怠過的成果。

刷過的題，用過的筆，熬過的不知道多少個夜，在這一刻都有了價值。

我沒有讓藍燁失望，也沒有讓自己失望。

-

高考后第三天，拿了 479 分，帝都體大準大學生的我本人，十八歲了。

藍叔叔薛阿姨對我生日太過看重，早早聯系花藝師，院子里立起鮮花拱門，客廳放著裝飾臺花，餐廳長長的一溜餐花。

朝氣的向日葵開滿了別墅內外。

我體驗到了藍燁十六歲生日時的儀式感。

大盒小包的禮物放在一旁，我沒去拆，反而朝藍燁伸出手：「生日禮物呢？」

「你想要什麼？」藍燁問。

我瞪他：「敢情兒你沒準備啊？」

「我準備了，」藍燁低頭看著我的掌心，「但是，我怕你不想要。」

「禮輕情意重，你就算送我兩張炸雞代金券我都高興。」我不在意禮物貴重不貴重，更在意是誰送的。

藍燁遲疑著，眼睫不停地抖動。

我歪頭看他，「……你不會真什麼都沒準備吧？」

藍燁不說話。

我皺眉嘟囔，「你怎麼能這樣，好歹也是我十八歲的生日，你哪怕從外頭給我掐朵花，我也看著也順眼啊……」

「左夏。」

「干嘛！」

「……夏夏。」

我微怔地眨眨眼，小學三年級前他會這麼叫我，小學三年級后就連名帶姓，再沒有過疊字稱呼。

藍燁抬眼，溫溫看我，「我，送你一個男朋友吧。」

我：「……」

……啊？

-

早在很久以前，我爸就研究過帝都體大的招生情況。

479 的文化分，再加上我高出平均線不止一點的體育分，能在體大所有特長生專業里能選一個最拔尖的。

我不知道什麼專業是最拔尖的，我只選我最想去的。

武術與民族傳統體育。

我把這個專業填在了第一志愿，藍燁看我寫完后，才說，這個專業是國家級的重點。

我笑著露出小白牙，「我爸說了，要挑就挑最好的。」

我的錄取通知書是左老師去拿的。

晚上借著一輩子沒漲過 330ml 啤酒酒量，發視頻在我面前炫耀。

有的時候，我覺得愧對老爸老媽。

他們教出一堆又一堆的名校學子，自己的閨女也沒像藍燁那麼光宗耀祖，就樂成這樣。

可見假如一個人下限太低，只要稍微提高一點，就足夠讓人感到興奮的了。

「對了爸，」我想起另一個人來，「洛南安呢？他考了哪里？」

高考結束后，我和洛南安聊過一次，眼看著他情緒不太高漲。

「他考得不錯，滬寧交大物理系，全國頂尖的專業，可他自己不滿意，想復讀一年。」

「滬寧交大還不滿意？！」

全國前十了。

「這孩子不愛說話，脾氣倔，他父母和班主任都不贊同他復讀，也不知道怎麼想的……」

「他可能，」我皺皺眉，「想考華夏大學吧。」

「滬寧交大比華夏大學也不差，沒必要非得一門心思撲華夏大學。」

掛了視頻，我往坐在沙發一側看書的藍燁身上倒，頭枕在他腿上，「你說洛南安是怎麼回事？滬寧交大不去，非得復讀。」

「滬寧交大很好，物理系是王牌專業，單從專業上來說，華夏大學比不上滬寧交大。」藍燁一手捧著書，一手撥著我的頭發。

「那他為什麼不愿意去？」我不解。

藍燁轉頭，笑著看了我一眼，「大概因為……執念吧。」

我坐直身體，戳著手機，給洛南安發視頻。

視頻很快被接通。

洛南安見了我，笑得有點淡：「左夏。」

我開門見山道：「我爸說你要復讀，真的嗎？」

「……是，」洛南安淡淡道，「我想復讀一年。

」

「為什麼啊？」我蹙眉，「滬寧交大物理系不好？還是你不想去南方？」

「都不是，」洛南安看著我，動了動嘴唇，「我是想……去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