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左右咬著筆，回想藍燁以往說大學生活的時候，有沒有帶過什麼女同學出場。

好像從來沒有過。

就算說到同學，藍燁也不會刻意加性別。

所以，藍燁說某次小組試驗做兔子解剖，兔子忽然跳起來，整個實驗室的同學們不得不到處抓兔子，歡聲笑語一片片——中的一片片同學，也包括這位女同學咯？

歡聲笑語，女同學。

呵。

呵呵。

我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呢！

丟下筆，我墊著腳溜出書房，走到樓梯轉角，貼著墻站好。

這個位置能保證聽見客廳的聲音，還不被他們看見。

我豎著耳朵，聽見藍燁說：「……小組報告在開學前我這部分可以寫完，你負責的那部分最好早點發給我，我校對核準后再一起發給杜教授。」

「我那部分做得差不多了，還有幾個結果需要論證，最快下周能做完。」女同學聲音里帶著笑。

「辛苦你了。」

「你更辛苦，還得幫忙校對我的報告……」

我瞇了瞇眼睛，藍燁夠熱心的啊，幫助女同學，人人有責嗎？

「你今天要是沒事，我請你吃飯吧？」女同學問完，又說，「感謝你幫我校對，上次要不是你細心發現兩處數據有誤，我那份報告就被打回來了。」

外頭三十度大太陽，出門吃飯不怕中暑啊！

我白眼一翻，心里哼哼。

「不用客氣，」藍燁溫聲說，「都在一個小組，幫你就是幫大家，吃飯不用了，我家里還有別人，不好出門。」

「你父母在家？」

「不是，」藍燁頓了頓，輕輕笑起來，「是另外的人。」

我磨了磨后槽牙，哦，我是另外的人？那就是外人？藍燁你敢拿我當外人？！

女生遲疑了一下，「另外的人是……什麼人啊。」

什麼人關你什麼事！

我不高興，不，不是不高興，我要生氣了！

我聽見有瓷杯輕碰的聲音，好像是藍燁端著杯子喝水。

一會兒，又是一樣的聲音。

應該是藍燁把杯子放下了。

喝了口水了藍燁，聲音像冬日薄雪下潺潺的溪流，清澈又安寧。

他說：「我喜歡的人。」

-

我沉默地打開提問軟件，沉默地輸入「早戀」兩個關鍵字。

彈出來的全是些不著邊際的內容。

【早戀是怎樣被家長發現的？】

【談談初中生的早戀問題。

【游戲、早戀、叛逆，家長的煩惱。

【早戀親嘴合適嗎？】

我翻了翻回答，發現沒一個能和自己對上號。

十七歲半的藍燁，說喜歡十七歲的我。

沒被家長發現、不是初中生、我爸媽不煩惱、我們沒親嘴。

所以這些問題都不能為我答疑解惑。

藍燁，藍燁！

我的青梅竹馬，和我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人。

他說他喜歡我。

哦，他喜歡我。

他喜歡我……

！！！

他真的說了喜歡我！

我在隱約聽見腦袋頂上轟隆隆的雷聲后，第一時間跑回書房，仔仔細細做了兩張試卷讓自己冷靜一下。

現在我冷靜了……至少，比剛聽見那會兒冷靜多了。

嗯，沒錯，藍燁說喜歡我。

雖然但是……

他喜歡我什麼？！

逃課干架愛吃白菜、翻墻學渣校園公害？

我有什麼值得他喜歡的啊。

完完全全沒有優點的我，到底是哪里讓他喜歡了？

好無解的疑問，好崩潰的現實。

這題我不會做，不——會——做！

正當我抓狂無措時，讓我遭受五雷轟頂的罪魁禍首走了進來。

藍燁把一杯溫水放在桌上，拿過我冷靜下的產物——兩張試卷看了看。

「……第四道選擇題，錯了，第六道選擇題，錯了，最后一到選擇題，錯了……」

錯了錯了，肯定是錯了。

我應該是聽錯了，他怎麼會喜歡我呢？

「……閱讀理解第三題，答案寫得不夠清晰，對作者的觀點探究不夠仔細……」

對對對，是不夠仔細。

我對你的了解太不仔細了，要不然怎麼會看不出你喜歡我？

「……作文寫得不夠深刻，破題觀點稍微淺顯些，字跡也過于潦草……」

何止潦草，簡直草率。

你連個鋪墊都沒有，就忽然說喜歡我，我很懵啊。

「總體看來，有進步，」藍燁放下試卷，對我笑，「進步很大。」

靠靠靠！

我被他這一笑晃了眼，理智沒有行動快，我還沒想好，手就先伸出去了。

五根手指按在他臉上，一掌蓋住他的笑容。

「左夏？」藍燁一愣。

我連忙收回手，咳嗽了一聲，問：「你同學走了？」

「嗯，走了。」藍燁回答。

我端起水杯，掩飾心慌，「她來找你干嘛？」

「研究上學期期末教授預留的報告作業。」

「就光是研究報告？」我眼珠左右晃了晃，「沒說別的？」

「沒有別的，」藍燁平靜道：「都是實驗小組的事。」

騙人騙人騙人！

明明還說了喜歡我！

我無意識地搓著腕上的鈴蘭花，小聲嘟囔：「……早戀是不對的。」

「什麼？」藍燁沒聽清楚。

我手指頭摳著花骨朵，大聲說：「早戀是不對的！」

藍燁愣了愣。

我抬頭看他，瞇著眼說：「那個女同學看你的眼神帶鉤子，甜兮兮的！」

藍燁笑了，「你這是什麼形容詞？」

「你管我什麼形容詞，」我鼓了鼓腮幫子，沒好氣說：「左老師齊老師教育我們，努力學習，杜絕早戀。」

「我沒想要早戀，」藍燁好脾氣的說，「你別亂猜。

」

你真沒想早戀？

這話你敢不敢再說一遍！

藍燁看我氣鼓鼓的樣子，想了想，說：「大學允許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