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讀傷自尊,」我嘟囔,「我還要臉呢!」
「那怎麼辦?」藍燁逗我,「不復讀就失學了。」
「失學就失學唄,我抽煙喝酒紋身燙頭,」我笑起來,「成為我爸媽口中的社會不穩定因素。」
藍燁和我一起笑。
我把手機放在支架上,拿了一套題:「今晚做這個。」
藍燁嗯了一聲,視線從鏡頭前挪開,「我今晚也要趕一個作業。」
這是我和藍燁的日常。
我做題,他寫作業,互相也不打擾,但視頻卻一直開著。
藍燁不在我身邊,但他卻陪著我,從來沒打算讓我一個人獨自面對未知的將來。
那年寒假,藍燁再度說服我爸媽,一張車票把我拐到了帝都。
半年不見,我發現藍燁又長高了一些。
身體抽長,骨骼峻朗,眉眼之間舒展開來,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
那年冬天,我留在他家,和藍叔叔薛阿姨以及藍燁,一起過了年。
正月初九,藍燁十七歲生日,我們哪都沒去,窩在書房里,他敲報告,我寫試卷。
到了晚上吃完蛋糕,一起跑到陽光房,一個繼續敲報告,一個繼續寫試卷。
畫面無比和諧,符合當年青少年奮發向上,努力爭先的優秀品質。
寒假末尾,藍燁送我回家,給我爸媽帶了一堆的禮物,其中大半都是藍叔叔薛阿姨的手筆。
我爸媽看藍燁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長,更多的是一言難盡,在接與不接之間,反復糾結。
最終還是一咬牙,一嘆氣,苦著臉收下了。
我頭一次看見有人收禮收得這麼不情愿。
藍燁送我外加送禮,任務完成后第二天獨自飛回帝都。
我始終不明白,他費這功夫,跑來飛回的意義在哪?
我在帝都一個寒假,學習水平直線上升。
我覺得藍燁教我,比左老師齊老師要好得多——但這話我不敢說,十六歲半了,并不想再被揍得嗷嗷哭。
不久后,我再一次挑戰往年中考試卷。
齊老師核算完分數后,差點被當場落淚,「咱家夏小狗,終于初中畢業了!」
喜大普奔。
我志得意滿告訴藍燁,藍燁笑得很溫暖,「你的努力有回報了。」
我長出一口氣,有種煥然新生的痛快感:「灑家這輩子值了!」
「考上高中就值了?」藍燁挑眉,「帝都體大還在等你呢。」
「你不是也在等我?」我隨口道,「別急,面包會有的,牛奶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藍燁輕笑,「嗯,我不急,我等你。」
那一年的錦南高中門口,再度掛起了紅艷條幅。
高三七班陸白,考入帝都科技大學——那所與華夏大學旗鼓相當,又相愛相殺近百年的一流名校,
成績出來的第三天,校方邀請陸白大禮堂演講。
陸白按照國際慣例,感謝校領導、老師、同學們、警衛大叔、食堂阿姨、CCTV、MTV、……
「但我最想感謝的,是高二六班的左夏同學。」
我震驚地看向主席臺。
陸白依舊穿著錦南高中的校服,隔著那麼遠,與我微笑對視,「因為有你,我變得勇敢,再無懼怕。」
禮堂里立即傳來排山倒海的起哄聲。
「嗚呼~」
「學長牛逼!」
徐漸一言難盡地看著我,「你可太厲害了。」
我:「……」
見義勇為怪我咯?
高二那年的暑假,我三度進京。
出高鐵時,我又是一眼就看見了藍燁。
他的身高長得不那麼明顯了,五官卻越來越好看,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一道風景線。
藍燁伸手過來,我照例把行李箱遞過去,但他這次沒有拿行李箱,而是握住我的手。
「怎麼了?」我以為他有事要說。
藍燁握了握,又松開,接過我的行李箱,輕笑道:「沒事。」
藍叔叔薛阿姨對我的熱情和喜愛,逐年遞增,我每次來,他們都和過年差不多。
薛阿姨致力于給我買買買,衣服鞋子書包,有用的沒用的,每次回家我都能帶回一堆。
我在藍家過得比自己家還自在。
但這次等著我的,不止有藍叔叔薛阿姨和藍燁,還有藍叔叔請來的家教老師。
藍家三口人,不遺余力幫我搞學習。
我在藍家封閉式閉關,一個暑假掃掉了高一課程。
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學習的天賦不高,腦子也不夠聰明,從后往前追趕,對我來說無異于幼童攀山,其中的艱難只有自己最清楚。
我長跑多年,累得只剩半條命的時候沒哭過。
但當我薅著頭發做題,無論老師和藍燁怎麼點撥,就是理解不了時,內心的焦慮和挫敗,好幾次都差點把我逼哭。
學生最重要的任務是學習,這句話也許沒錯。
但學習是這世界上最簡單的事,這句話純屬放屁!
正當我一邊磨牙一邊干題時,發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簡單來說就是,藍燁的一個同學,嗯,女同學,上門來和藍燁討論試驗報告。
也不知道暑假要寫哪門子的報告!
我叼著筆,斜眼往樓梯口看。
藍燁和那女同學在客廳,一樓。
我在書房,二樓。
即使開著門,我也聽不見他們說什麼。
我對那女同學沒有惡意。
在我眼中,女孩兒就是最好看的花,疼之惜之都來不及,哪會隨隨便便抱有惡意。
但這個女同學不一樣!
她看藍燁的眼神,眼神里的笑,笑里藏的刀……情意綿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