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沒想到他養了十好幾年的閨女是個帶孝子,被迫表演一口悶。
咳嗽了半天,漲得臉紅脖子粗。
我爸,錦南高中數學組資深教職左易老師,差點被一口啤酒送走。
藍燁確實沒回來,但藍燁必須得回來。
他的戶口在這里,想要中考哪都去不了。
感謝祖國的戶籍制!種花家大吉大利,早晚吃鷹!
那天晚上,我戳著空空如也的存錢罐好半天,藍燁再不回來,我沒錢買可樂了。
此時距藍燁離開,過了小三年。
院子里的樹苗長成了小樹的樣子,枝丫舒展,根莖粗壯。
我爸說藍燁快回來了,我也不知道這個快是有多快。
眼瞅著一個禮拜又一個禮拜過去,我架都約了四五場,藍燁還是沒見回來。
我一開始等得心焦,等著等著,就去忙別的事了。
干飯干架,跑步翹課,哪樣不比等人重要?
我紅紅火火的初一生涯,在一封不知道什麼時候塞進書桌里的信上,迎來了詭異的轉折點。
那封信,粉藍粉藍,又香又薄。
我后知后覺,好半晌才意識到,我這是收到情書了……吧?
情書這東西,其實也沒什麼新奇,但我收到就不一樣了。
我一個介于小狼狗、糙爺們、女校霸之間的人,也能收到情書!
這事兒被我那群兄弟笑了老半天。
那封真情實意的情書,也被傳閱了個遍。
大家一致認為,這信寫得真好,就是寫信人的眼睛,有點瞎。
后來事實證明,瞎子從來都不是單獨出現的,是成群結隊的!
自從我收到第一封情書開始,后續又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給我送秋波。
震驚我的是,男女都有。
我:……
再兇悍我性別也是女,這位女同學,你能不能別對我臉紅?
對于表白的人,無一例外,通通回絕。
齊老師和左老師教育過我,學生時代,早戀不好,端正態度,用心長跑。
-
我用心長跑了。
不但用心,而且收獲頗豐。
初一結束前,我拿到了人生中第一塊獎牌,市運動會少年組女子長跑賽冠軍,打破記錄,甩開第二名大半圈,遙遙領先。
當特長生不是我自己的選擇,但運動員的身份似乎選擇了我。
拿回獎牌的那天晚上,我在臥室里猴子一樣上躥下跳,等蹦跶累了,才舉著獎牌,重重親了一口。
我從衣柜里拿了個衣架,把獎牌掛上去,橫看豎看,都覺得這麼掛太草率。
一雙眼睛在房間里尋思半天,最后目光落在了陶瓷貓存錢罐上。
存錢罐里已經沒錢了,但存錢罐還有用。
我把獎牌掛在貓頭上,帶子繞了好幾圈。
金燦燦的獎牌正正好貼著貓肚皮,我摸了摸貓頭,想起這只貓的原主人。
藍燁,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
-
藍燁不回來了。
這是我爸說的。
那天藍叔叔回來,把藍燁的戶口挪走了。
我聽見這句話的時候,遲鈍了一會,然后瞪著眼睛問:「那藍燁以后回來嗎?」
「不回來了吧,」我爸隨口說,「戶口都不在這里了,還回來做什麼?」
戶口在這里,藍燁會回來。
戶口不在這里,藍燁不但現在不回來,以后也不回來了。
我哦了一聲,心想不回來了啊……
他走的時候,好像也沒說過會回來,所以不回來就……不回來吧。
晚上吃完飯,我照常在院子里拉筋做舒展,一抬頭就看見兩家中間那棵樹。
三年了,這樹長得好,枝杈抻展,有點要郁郁蔥蔥的架勢了。
和樹一樣郁郁蔥蔥的,還有我。
沒了藍燁,我還有其他兄弟。
干架那群暫且不說,最交心的有兩個。
徐漸,學渣本渣,和我常年包辦年級排行榜倒數第一和第二,初一時就超過 175 的身高,又是個黑皮,往那一站,就跟刷了黑漆的電線桿差不多。
我們雖然不在一個班,但在一起對抗初二學長的戰役中,結下了深厚的友情。
洛南安,學霸本霸,常年占據年級排行榜第一名,自他入學開始,沒考過第二,膚白貌美戴眼鏡,文質彬彬好少年。
他不打架,他是我同桌。
班主任勵志于正數帶倒數,大家手拉手,肩并肩,一起進步一起跑偏。
我身邊常年有這麼一黑一白兩個人,妥妥的黑白雙煞。
操場一側有兩組高低杠,閑著沒事兒的時候,我和徐漸天坐在上面,洛南安站在下面,三個人一起吹風,聊著亂七八糟的閑話。
對于我經常被塞情書這件事,他們兩個一直很好奇。
「夏爺,」徐漸問我,「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
「人樣兒的。」我隨口說。
「你這是廢話,」徐漸對我打了個響指,笑瞇瞇地戳了戳自己,「你看我這樣的行麼?」
「不行。」我毫不猶豫回答。
「為什麼呀?我哪不好?」徐漸一臉委屈。
「其實……」我鄭重其事地看著他,「我喜歡學習好的。」
靠在鐵桿看書的洛南安抬頭,推了推眼鏡:「你叫我?」
「噗!」我笑出聲,露出一排小白牙,「我喜歡比我高的!」
徐漸和洛南安對視一眼,聳了聳肩。
我身高腿長,長得飛快,比洛南安高出一個頭。
徐漸說我講廢話,但我心里對于「喜歡」這種事,實在提不起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