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聲不好聽,不能再嫁人,朕只能將她接進宮中封妃,但朕與桐妃始終清清白白。」
我眨眨眼睛:「謝珩,你是在跟我解釋嗎?」
他很坦蕩地點頭:「是啊,朕只怕桑桑誤會。」
有種奇妙的甜從我心底泛上來,密密實實地包裹住我。
抬手貼著胸口,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一下一下,急促而熱烈。
馬車在丞相府門口停下,昨日謝珩已經下旨通知過他們,所以全府的人都在門口候著,見了我們便躬身行禮:「見過皇上、桑美人。」
日光盛極,燦爛地從天際照下來。
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丞相府的大門口,我來過三次。
一次是娘領著我過來,五十兩銀子賣了我。
一次是十日前,我坐著馬車出宮。
最后一次,就是今日。
住在丞相府的那一個月,我見了誰都要行禮,甚至連齊玉嫻身邊的一個丫鬟,都可以隨意克扣我的飲食,嘲弄我一條賤命。
齊玉辰還派人給我洗腦,說如果不是丞相府買下我,娘就會把我賣到勾欄里去。
而如今,我沒有被賣進勾欄,也沒有再被他們踐踏。
是丞相府的每一個人,要向我行禮。
我把身邊謝珩的手握得更緊了些,抬眼便看到齊玉辰的目光落在我們交握的手上,目光中有幾分不虞。
他在不開心些什麼,我不理解。
只好再看向齊玉嫻。
這才發現她打扮得花枝招展,軟煙羅裙金步搖,看著謝珩的眼睛里都快泛出水光來。
「臣女見過皇上。」
嬌軟得快要滴出水的嗓音,可惜謝珩眼皮都沒動一下,只抬著下巴,居高臨下地望著齊玉辰:「辰卿,許久不見了。
」
我的手還挽著他臂彎,狐皮大氅的溫度密密實實包裹而上。
然而在我面前一貫慵懶無害的謝珩,這一刻忽然變得如出鞘利刃般,氣勢鋒凜。 謝珩似乎……不太喜歡齊玉辰。
進了丞相府,謝珩像是興致來了,隨口提出要去看看我從前的閨閣住所。
丞相老臉上的表情一下僵住,片刻后,他看向齊玉辰:「玉辰,你妹妹回府后的衣食住行都是你安排的,你帶皇上去瞧瞧吧。」
我突然想笑。 在丞相府的那一個月,我睡在西偏院的小廂房里,為數不多的幾條裙子和兩根簪子,也被齊玉嫻扔的扔,剪的剪。
齊玉辰明明知道,卻從來默許,還給我洗腦:「小草,你的賣身契都在相府,玉嫻她是你的主子。」
而如今,齊玉辰把謝珩和我領到這位主子的閨房,說:「這就是臣妹入宮前住的房間。」
謝珩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房間里的陳設,目光落在滿滿當當的幾只妝奩上,轉頭問我:「桑美人入宮時,怎麼不帶上這些一起?你如今打扮這樣素凈,朕倒以為你不愛脂粉。」
我忽然就明白過來。 為什麼今天早上出門前,他一根發簪步搖都不讓我戴。
原來是到丞相府打秋風來了。
我張了張嘴:「……入宮匆忙,沒來得及。」
「原來如此。」
謝珩點點頭,隨意吩咐道:「付寧全,進來,幫桑美人把東西收拾了,等會兒回宮時帶上。」
齊玉嫻站在一旁,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恨不得用眼神將我凌遲。
丞相夫人死死地拽著她的手臂,不讓她沖出來。
謝珩明明余光瞥見了,卻只作不知,指尖在我手心撓了一下。
我偏過頭,正對上他唇邊翹起的一點弧度,是孩子氣的、狡黠的笑意。
我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其實謝珩今年也才十九歲。 他被身份推到了這個位置上,想殺他的人不止一個,不得已只能步步謹慎。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臣子,也是心懷鬼胎,一心想讓他死的人。
我就是在這一刻下定了決心。
我要保護謝珩。
齊玉嫻心愛的三只妝奩變得空空如也,在謝珩目光轉向衣箱的同一時刻,齊玉辰連忙開口:「皇上,臣能否與桑美人單獨聊聊?」
「哦?」謝珩若有所思地望著他,「朕倒不知,辰卿與桑美人如此兄妹情深。」
他握著我的手,低聲道:「桑桑,你愿意嗎?」
我很想知道齊玉辰還想作什麼妖,于是點頭。
在齊玉辰的房間里,他神情冷淡地瞧著我:「我倒不知,你竟如此得圣心。」
我說:「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呢。」
齊玉辰眼中掠過一絲惱怒:「小草,你別忘記自己的身份。」
我沉默片刻,忽然問他:「我爹娘和弟弟呢?」
齊玉辰愣了愣,露出勝券在握的微笑:「我已經命人將他們放回家了。
「大少爺知道,他們對我并不好。」
「那又如何?」齊玉辰不甚在意,「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無論如何,他們都是你爹娘。」
我不說話了。
謝珩說,就算我恨他們,想殺了他們,也沒有錯。
可齊玉辰卻說,無論如何,他們都是我爹娘。
住在丞相府的那一個月,其實他也偶爾對我好過,比如齊玉嫻不在的時候,他送過我一條湖藍色的裙子,還有一支鍍金的銀簪。
也曾囑咐過下人,讓我吃飽穿暖。
我不是沒有感激過他,然而遇見謝珩之后,我才明白過來。
賞賜和禮物,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