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南風斜著一雙桃花眼將我上下打量,“公主確實有幾分姿色,但——”
我袖子一揮,嘻嘻哈哈,“但來但去的多沒勁,別說三千兩,現在就是三兩我也拿不出來。
謝南風翻個白眼轉身就走,“回見吧您。”
“哎,別走”,我一把揪住他身上的天青色綢衫,娘的,衣服的料子比我身上穿的都軟和,我可真是個窮公主。
“這樣吧,我打個欠條如何?三分利息。”我向他伸出三根手指頭。
黑市里的高利貸才二分,這個價我是咬著牙出的。
謝南風的袖子還被我拽在手里,他回身瞟了眼我的發髻,嘖嘖,堂堂嫡公主,居然連個珠釵都沒有,只能系根紅綢繩,說出來這誰能信?
“行吧”,一向貪財的謝掌柜被我暫時迷惑了,“以三個月為期,公主選夫還錢要盡快。”
可選駙馬的事兒并不順利。
鄴城的貴族們摸不清天子和公主的脈,不敢輕易唐突,整整三天,春喜閣竟然沒一個男子登門。
我愁的牙花子都腫了。
“你往哪兒吐瓜子皮呢?撿起來!”我有氣沒地兒撒,沖著閣樓上悠悠哉看笑話的謝南風咆哮。
他是掌柜的,就住在春喜閣后院,這廝已經連著看了我三天笑話,磕了至少十斤瓜子。
“我來給公主出個主意吧。”他倚著欄桿居高臨下的對我說,很是風流不羈。
“要錢嗎?”
“免費。”
“那說吧。”
他一指西街,“那邊有個狀元客棧,里面住的都是為春闈而來的寒門書生,你悄悄派人去傳個話,還怕沒人來?”
我嘬了嘬牙花子,“嘖嘖,不行,我放過話,見我必先獻奇寶,窮書生若有奇寶,還叫啥窮書生。”
“你們羯族人真是榆木腦袋!”他一揮扇子,躍身到我面前,嗬,這廝的輕功還不錯。
“所謂奇寶,可有標準?你眼里,珍珠翡翠是寶,我眼里,紅顏美人是寶,而莊稼人眼里,可能撿到的一粒花生米都是寶。
聽他一言,我頓時內心大喜,不愧是出自老奸巨猾的首富謝家,這謝南風果真是有幾分奸商氣質在身上的。
我卻忽然起了戒心,當初他簽字簽的那麼痛快,不會是要算計我吧。
先不管了!選駙馬要緊!
我立即派人前往狀元客棧傳了話,果然,沒出一個時辰,第一個應征者便登門了。
這個身穿白色外衫的清瘦書生叫段傳奇,他獻的奇寶是一篇自己寫的治國策。
我暗挑大拇指,這是個聰明人。
我為他沏了春喜閣最名貴的茶,又親手遞與他,對他極盡恭謹敬重之意。
我們相談甚歡,一眨眼兩個時辰就過去了。
段傳奇也是個妙人,分別前,他對我躬身施禮,聲音朗朗,“公主尊貴,小生不敢高攀,唯望有生之年能為萬民謀,護吾王與公主百世安康。”
他的心思,我自是明白。親自送他出門,我以兩套冬衣相贈,并殷切叮囑他保重自身,祝他開春金榜題名。
便是寒門又如何,王室要的,不過是忠心罷了。
自段傳奇之后,寒族子弟紛紛登門。
我對這些年輕男子,一概以禮相待,盡改前朝荒暴之風。
我那該死的三叔高顯,在位不過三年,便將天下搞得烏煙瘴氣。
他熱衷于打仗,不僅將國庫敗了個精光,還將老百姓的口糧搶了個一干二凈,民間賣兒賣女是常事,更有甚者,易子而食。
他忌憚世族大家,動不動就滿門抄斬,他還看不起寒族子弟,三年未開恩科,令天下書生投路無門。
我高家的名聲,被他毀之殆盡,我爹在龍椅之上,亦是朝不保夕。
我爹若王位不保,我還哪會有命活著?
若要江山穩固,定要提拔寒族、拉攏世家,一個都不能少。
這不瞧不知道,一瞧還真是令人心潮澎湃。
寒門里竟然有如此多的青年才俊,衣衫襤褸,擋不住青云之志,菜根清苦,卻生為民請愿之心。
金魚本非池中物,一遇風云便化龍。
他們身無長物,卻都獻了奇寶。我將這些奇寶用錦盒小心翼翼的收起來,因為這就是我們父女的保命符。
見膽大的寒門子弟占了先機,那些世家公子們也紛紛按捺不住登了門。
他們獻上的,可都是真正的價值連城之物。
九璜玉佩、東海明珠、翡翠牡丹杯,我這個窮嗖嗖的公主,仿佛一夜之間就闊氣了。
我將這些珍寶都暗自賣給了謝南風,他家在鄴城開著個珍寶齋,一堆寶物,換來了二十萬兩銀票。
“天下八分,這些東西你可千萬別在咱趙國賣啊,若有人知道這個秘密,本嫡公主的名聲可就臭了!”
謝南風一撇嘴,“行有行規,你放心。不過,那三千兩是不是先還我?”說罷,他伸出手指,想抽走一張銀票。
我頓時急了,一把將銀票塞進懷里,打掉他的手,“說好了三個月,你還講不講信用!?這可是我犧牲了色相得來的,你休想染指!”
“你的色相?!是你爹的色相吧!”
我赧然,嘿嘿,他說的沒錯,我把我爹給賣了。
在與這群世家公子相談時,我舌燦蓮花,將每個人的情況打聽了個底朝上,比如公侯爵位傳了幾代啊,比如平時都愛去什麼地方啊,再比如家里有多少未出閣的姐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