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跳得好快。
他可真是個賤貨。
「我今晚不想睡地下室,冠月,我們去床上,你抱著我睡。」
我趴在浴缸里對他說。
「寶貝,不要得寸進尺。」
于是我牽著他的手,拽住他的胳膊,笑嘻嘻地把他拖下了水:「別人家的小狗狗都是可以上床的嘛,主人。」
他的身體一僵,發出一聲沉悶的低吼,忽然將我的頭按進了浴缸里,直到我幾乎溺水。
可我并不害怕,主動權在我手里,他這是亂了陣腳。
我咳了兩聲,委坐起來,真像小狗一樣湊上前去,伸出舌頭舔了舔他嘴角青色的胡茬。
「隨安,你要逼瘋我。」
他說。
何止,我何止是要他瘋,我要他死。
當夜我睜了兩次眼,每次都看到黑暗里,他直勾勾地盯著我看,似笑非笑,那副表情像是隨時會把我殺了。
我今晚不會怎樣,能得到他如此的縱容和信任,今天已經夠了,他是個無比強大的惡魔,對付這樣的人,不能操之過急。
起初我還曾抱著希望,或許他會念著舊日情分,放我回歸正常的生活。
可是其實這個世界上有這樣一種人,當他們的小寵物不再聽話的時候,他們最先想到的不是縱容,不是磨合,甚至不是拋棄。
而是征服。
于是,被關進地下室的第三天,我提交了辭呈。
部門的領導言辭懇切地挽留我,對我說:「隨安,你畢業就來公司,今年已經是第三年了,你和公司一起成長,從沒犯過錯,公司對你很珍視。」
我淺淺地微笑,裹緊大衣,婉言謝絕了他。
他說的不對,我還是犯過一個錯的——我在一場音樂會上,愛上了舞臺中央最耀眼的鋼琴演奏家。
他也愛上了我,這曾是我的幸運,現在卻變成了我的不幸。
抱著箱子出門的時候,領導又一次在我身后叫住我:「隨安,你是一個很有天分的作者,希望你不要放棄寫作。」
我淺淺地點頭,推開門,一步一步,穩穩地走出辦公室,徑直穿過大廳,路過我的桌子,最終離開了我工作了三年的地方。
在這個過程中,我聽見我的大衣下發出兩聲冰冷的電子音。
「嘀——」
「嘀——」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沉默地坐上了公司門口那輛全黑色,連車窗都貼著黑色防窺膜的轎車。
梁冠月看了一眼腕表:「只用了十七分鐘。」
他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腦后,聲音溫柔又虛無:「真乖。」
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勾出一抹冷笑來。
我還記得下車前,他對我說的那句話。
「寶貝,你只有半個小時,如果半小時之后你沒有出現,綁在你身上的小東西會立刻把你炸成一攤肉泥,我猜,你的肉塊兒會飛滿整個公司,再被風扇攪得到處都是。」
他笑了笑,繼續說:「我也怕我下不了手,所以程序是自動的。別指望代碼會心軟,隨安。」
我瑟縮著脖子打了個冷戰,瞥了他一眼:「怪不得,你給我穿了雙運動鞋。」
說完這一句,我伸手去拉車門,卻被他從駕駛座上鎖住。
他攤開手掌看著我。
我看了他半天,忽然十分不屑地笑了,從口袋里掏出手機交給他。
「其實你不用多此一舉的,冠月,你知道我不敢報警,我不會傻到去招惹一個又聰明又有錢的瘋子。」
他也笑,轉過頭去看著前方,輕聲說:「寶貝,你現在就在招惹我。
」
我看著他的側臉,湊過去親了一下,盡管語氣依舊冷漠,卻仍舊帶著程序一般的笑:「下車之前是要親一下的,我好像養成習慣了。」
關上車門前,我聽到身后的一句「隨安,你還會習慣更多、更有趣的東西。」
他也會的,我也會給他許多、許多的驚喜,絕對比他給我的還要多。
接下來就是剛剛那一幕,六分鐘時,我聽到了第一聲響,十二分鐘時,第二聲也按時響起。
第十七分鐘時,我回到了車上,一分鐘后,大衣下傳來了一聲細微的響聲。
「嘀——」
他啟動了車子,我則摸出安全帶系上。
沒有人去理會這一聲細如蚊蟻,卻分外突兀的聲音。
「寶貝,說真的,我根本不知道怎麼把這個程序關掉。」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笑著的,語氣平淡得像是曾經在跟我探討晚餐的食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