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稍拉過我的手十指相握:「我不會不見。」
我從他懷里爬起來,摟住他的脖子,「真的假的?」
陸稍點頭,眼角眉梢都染上寵溺的笑意,「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四周很安靜,有不知名的鳥兒發出斷斷續續的鳴叫聲,陸稍的唇落下來時,我心里想的是,沒關系,就算你騙我,我也會原諒你。
在我這里,你永遠是例外與偏愛。
東方的天邊漸漸明亮起來,環繞著薄薄輕霧的遠山背后,厚厚的云層之下,一輪朦朧的暖陽探出了一點金邊。
我們腳下是披著銀霜的廣袤田野,周邊樹木層層,中間穿插著幾條淺溪,看過去莫名像一幅恒古不變的油畫。
那是一個極其漫長且壯觀的過程,從日影昏暗到天光大亮,陸稍始終緊緊握著我的手。
我靠在陸稍肩頭,望著遙遠得看不見盡頭的山川說:「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永遠有多遠,或許是,等到時間揮發成灰,或許是,等到歲月凝固成石,總之,少一分一秒都不行。
陸稍單手將我摟進懷里,側頭將下巴擱在我頭頂上,我感覺到他喉結的震動。
他說:「小滿,世界上從來沒有永遠。」
執拗如我,我信誓旦旦的回答他:「有,世界上有永遠,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陸稍就不說話了,伸出另一只手將我圈在懷里。
他的懷抱好溫暖,像有強大的魔力,只要一躲進去我就再也不想出來。
可是我不能讓他一個人面對外面的風風雨雨,我不想要站在他的身后,我想要站在他的身側。
隨便吃了點兒東西,我們去廟堂上香。
有一尊佛像的腳下放著只木魚,我裝模作樣用手敲了起來,惹得陸稍無奈連連,「小滿,在這里不能胡鬧。」
「對哦,這里莊嚴神圣,不能胡鬧。」
我點了支香,跪坐在蒲團上,閉眼,對著高大威武的佛像虔誠祈禱。
許愿這種事我其實不大信的,因為從小到大,我寄托過無數希望在它身上,比方說,我希望媽媽可以快樂一點,希望爸爸可以多陪我一點,希望爸爸媽媽少吵架一點……
從來沒有一個實現過,所以后來我不相信神明。
可是現在我重新相信神明,我祈求他留下我最心愛的人,祈求他將曾經命運虧欠給我的所有,都以健康明亮的形式補償給我最心愛的人。
睜開眼,轉頭,我看見陸稍棱角分明的側臉。
他閉著眼,眉目清淡,身形挺拔。
剛走出廟堂就看見有人在一望無際的雪地里拍婚紗照,潔白的紗裙跟同樣潔白的雪堆融為一體,神圣美好。
這時候,女孩手中的紅色玫瑰便成了一抹最獨特的風景了,為整個冰天雪地都增添了最為耀眼的一角。
我抱著陸稍的胳膊,興奮得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陸稍陸稍,以后我們也來這里拍好不好?我好喜歡這里。」
「好啊。」陸稍笑意盈盈的垂眸看我。
下山容易了許多,行人腳步輕快,我纏著陸稍撒謊說腿抽筋了,疼,他就背著我走,一邊走一邊教育我。
我扯著他的頭發不滿道:「現在你就嫌我煩了,以后怎麼辦,還有那麼多年呢。」
陸稍就笑:「沒關系,肯定不止我,還有孩子,我們都嫌你煩,你好自為之。
」
我脫口而出:「孩子?什麼孩子?」
陸稍大步跑起來:「沒什麼,你聽錯了。」
「沒有聽錯,什麼孩子?」
「聽錯了,沒有孩子。」
「沒有,就有孩子,你剛剛說了,你承認吧!」
「好,有,我承認,我們的孩子。」
那天,嗚嗚刮過我耳畔的來自寒冬臘月的涼風,千級臺階上還未來得及融化的冰霜積雪,路人們紛紛朝我露出的羨慕的神情,遠處村莊里人家屋頂升起的寥寥炊煙,以及我怎麼藏也藏不住的劇烈心跳聲,統統與日出前的那一幅恒古不變的油畫合并在了一起。
于是整個天地間,只剩下了我和陸稍兩個人。
那副恒古不變的畫,我要永遠板保存它,永遠保存與我的大男孩有關的一切一切。
買的是傍晚的火車票,一上車我就各種睡,陸稍全程都在準備一些開學時要用到的資料。
迷迷糊糊間,有一只溫熱的手掌輕輕拍打我的臉,「小滿。」
我睜開眼,陸稍蹲在我面前。
「你忙完了?」開口,我被自己沙啞的嗓音驚到。
「起來吃藥,你發燒了。」陸稍掀開毛毯把我抱起來,又幫我把外套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