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瑤手一抖,試卷上落下個大大的墨點。
她額前青筋跳了幾下,沉下心繼續寫,然,這鬼又低聲唱起云州小調,還是那種二思雙樓里流行的淫詞艷曲。
咔嚓一聲,趙瑤手中的筆斷了。
鬼噗噗噗的又笑了起來,她怒瞪一眼,忍住怒火,又換了支筆,繼續往下寫。
鬼輕哼一聲,俯身到她身后,挑弄著她的頭發,在她耳邊繼續唱道:“露華濃,良宵短,且把春光看遍……阿瑤,下面,該是什麼了?”
簡直忍無可忍!趙瑤怒,摔筆喝道:“閉嘴!”
于是,那一場,她被巡考官提前喝退。
于是,趙瑤棄考了。
這一棄,就是要虛等三年。
趙瑤在家蹉跎了三年,趙縣令請了最好的先生組團來教她溫書,畢竟趙瑤今年已過十九,早過了不讀書就嫁人的最佳婚齡。縣城里的適齡好男人都已有妻,這以后的婚事,大概只能靠趙瑤自己考入官學,尋個州郡里的好人才作婿了。
今年的官學選拔就在這月底,參加考試的名單中,又一次有趙瑤的名字。這也是為何,趙縣令看她還捧著只怪小說時,一通呵斥的緣由,眼瞧著就要考試了,這次若再不能考入州郡的官學書院,那女兒簡直就成了老大愁。
趙瑤卻不急,她的學問,要想考出個前幾名是萬萬不可能的,然而考入州郡的官學她卻很有把握。不過,雖說心里有底,但趙瑤仍是留了個心眼,畢竟通過這幾年的觀察,她隱隱覺得,這個蔫兒壞蔫兒壞的喜服鬼,貌似是有意拖延她,不想讓順利嫁人。
要說趙瑤除了面上無太多表情外,五官還算秀麗,十五六歲還在縣學里念書時,也是有不少少年情意綿綿,向她表達過求娶之心的。
其中幾個,她確實有過動心的意思。
然而,天天跟著她的喜服鬼卻能三言兩語的把她的每一次動心打消的無影無蹤。比如她說,王某某每次和她說話都語氣和善溫柔,似乎性情很好,他便會說,哦,那是因為腎不好。
她說,劉某某身長健碩,魁梧英俊,說話擲地有聲且能文能武,讓她心有仰慕。他便說,哦,你不知道,他腋毛奇長又十分濃密,這位能文能武的少年特喜歡用鼻子湊過去聞,聞完還一臉陶醉。
她梗住,后來又道,李某君子端方又富有才學,心地善良又彬彬有禮。他便嬉笑道,姑娘啊,你對李某有愛慕之心?不是吧,他每次上完茅廁都不凈手就拿點心吃的啊!還有,他聞到豬肉的味道就干嘔,你若嫁了他,只能偷偷躲起來吃粉蒸小豬蹄了,吃完還得毀尸滅跡,否則同他行周公之禮時他必定要嘔到你……“閉嘴!”趙瑤忍無可忍,胃里不由自主的開始抽搐。
一經他點評,趙瑤只覺得這天底下所有的點心和腋毛以及話本上描述的溫潤如玉端方和善的男主角,全都跟反胃聯系在了一起,將她的少女心毀成渣,拾也拾不起。
要說,這也不能全怪他。趙瑤雖沒有傾國傾城的姿容,但她卻有誰都看不上傲氣毛病,且治不好。
喜服鬼雖有夸張,但說的也都是真的。對少年們最終放棄愛慕之情的,確實是她自己。
“小喜,這次我去考試,你能保證不跟著我,若真的要跟著我,那就保證不搗亂,行嗎?”
官學選拔的前一天,趙瑤問他。
喜服鬼懶散的伸了個懶腰,漆黑的眸子轉了兩轉,彎起嘴角笑道:“你考你的,別管我就是。”
趙瑤心中嘆息一聲,心想,瞧他閃著賊光的眼珠子,果真不能指望一只鬼良心發現。
于是,官學選拔的第一天,趙瑤掏出一道符,啪的一聲,貼在了自己的腦門上。
這可是她前些天假裝如廁,在茅房里同小丫鬟鬼鬼祟祟接頭要來的道符,是稷山最靈驗的道觀里求來的,她就不信不管用!
要說,小的時候她曾經問那些小土山的小道觀討過道符來趕他走,然而都沒用。后來她嫌太麻煩,并且和這喜服鬼相處久了也確實習慣了,所以她也不再有驅鬼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