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得腮幫子鼓了鼓,揮手叫師傅搬家。
4.
付海生給我打了兩百多個電話,我沒接。
他就發了幾百條微信,來來回回就那幾句:
干嘛去了?
怎麼樣了?
你是故意要跟我賭氣對吧?
回家吧,別鬧了。
他連道聲歉都不肯。
一個月后吧,付海生親自來我公司,我叫保安攔住了。
付海生當晚給我發微信:宋時,你玩真的,是吧?
我一根根抽著煙,桌上圓珠筆被我失了節奏的,捻過來捻過去。
我驚訝于自己的冷血。
過去的我,明明是個玻璃娃娃似的小姑娘,一直挺乖挺聽話,努力讀書考上重點高中,可家里人讓我的雙胞胎弟弟頂替我上了,說女孩子嘛,終究是要嫁人的,自有夫家供養,讀那麼多書沒用。
也沒什麼怨的,不是我一個人,我們村都這樣。
我就幫爸媽看小賣部。
那時候可羨慕能上高中的付哥他們了,整潔的校服,朝氣蓬勃的臉。付哥來我家的小賣部買薯片,我每回都給他留他最喜歡的口味。他和朋友們哄笑成一團,談論著我聽不懂的生活,我就裝作清點貨物的樣子,偷偷的聽,瞄一回都眼巴巴的。
付哥在縣里讀書,常給我寫信說他的趣事、見聞。我覺著付哥好厲害呀,不像我,什麼都不會。
我明明是他小尾巴的。
我明明,是被他氣哭千回萬回,只要他站我面前,喚我一聲「宋時」,我就能赴湯蹈火,抱他脖頸一遍遍說「我愛你」的。
結果有些東西,忽然間就碎掉了。
原來愛,真的是會消失的。
5.
易蔓打電話,約我面談。
她就是那個坐付海生腿上的小姑娘。
我拒絕了。
她沒資格見我。
她就在員工食堂堵我。
小姑娘扯著我袖子,紅著眼仰頭看我,哭鼻子說我再不同她談,她就要鬧了。
我帶她去辦公室。
「姐姐,付哥心里是有你的。」她接過我給她倒的茶,有些局促,「這段時間他真的不好過,你不知道他憔悴成什麼樣……」小姑娘說著說著,彎月樣的眼睛又水汪汪了起來,她咬著下唇,「只要我付哥好,姐姐,我可以退出……」
她哭起來真好看啊,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他情況既然這麼不好,你該多關心他才是。」
小姑娘愣住了。
我淡淡說姑娘啊,你男人受了傷,你來求我安慰他,沒這個道理。那是你該考慮的事,道德綁架我,不應該。
小姑娘眼圈紅了,說你們這麼多年感情……
我目光沉沉看向她,她眼淚雨點兒般掉下來,小聲囁嚅說,那就當我求你……
「好啊。」我倏的站起身,「你給我磕三個頭。」
小姑娘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又愣住了。
我俯下身,拇指摁上她唇梢:「小姑娘,這世上人想得到什麼,是要拿東西來換的,求人得有個求人的態度。不是所有人都是付海生,你撒個嬌,就什麼都答應你。」
她愣今兒第三回了,沒法理解。
這姑娘 18 歲,圓圓的小臉,眼睛水汪汪的,像無辜的兔,開口就是家境貧困的大學生,說話時眼神向上,有意無意露出小半個雪白脖頸,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然后心安理得用著付海生給買的海藍之謎。
這或許就是付海生說的「純」。
我 18 歲那會兒跟著付海生攢第一桶金,一包泡面背著他吃了三天,也沒想過和向我示好的老男人出去,從來都沒想過。
論條件差吧,我們村,女孩子連高中都不會給上的。
很遺憾,我不靠賣慘活著。
6.
我跟付海生經濟方面牽扯的很深,要切割得委托律師。
我打電話給法律顧問陳墨,他推了其他業務,20 分鐘后出現在我面前。
陳墨這人長得好看,也年輕,才 27 歲,總是西裝筆挺,一副商業精英的模樣。他就職于本市鼎鼎有名的銀座律師事務所,前后處理過幾個有社會影響力的大案,年少有為。
我毫不掩飾對這個年輕男人的欣賞。
我和陳墨,是在最低谷時認識的。
那時付海生剛破產,我陪著他跟過街老鼠一樣。
那麼多討債的人堵著廠子大門,穿著孝服扎著花圈,扛著他的遺像,叫囂著要他滾出來給句話。
付海生翻窗戶先走了,推我出去給人解釋,他說你一個女人,那些人總不會打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