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嘛,我就是和她玩玩,還真要我娶她?還不被哥們兒笑死!」
我站在門口,聽我愛的男人這樣貶低我。
他摟著別的女人,邊和朋友喝酒,邊說我多麼的不值。
說我多臟。
我特地趕西雅圖飛回來,還在香港轉了次機,千里奔赴,就是想趕他生日,給他個驚喜。
結果就是這些。
1.
付海生說我臟,沒說錯。
我的確為了錢,出賣過自己。
當時他欠了 1800 萬的高利貸,給人吊著打,人說沒錢是吧?行,趕這兒,卸一條胳膊一條腿。
要不是藍海置業總經理于帆看上我了,肯借出一筆資金過橋,那坎兒,我倆過不去。
我這人心氣還挺高的。
要不是走投無路,誰愿意這樣?
這些年,付海生身邊亂七八糟的女人,我從沒往心里去過,逢場作戲麼,他自有分寸。
今兒也是頭一回知道,在他心里,我才是那麼個逢場作戲的玩意兒。
蠻好。
我低頭點煙,火星子在我眼前,螢火蟲樣一晃一晃。
小時候的蘆葦蕩里,付海生捉了螢火蟲,擱我無名指上。
「聽說城里人的大鉆戒都是夜光的,我尋思不一定有咱地里的螢火蟲漂亮。」
「宋時你長大了,做我婆娘好不好?」
……
是啊,我長大了,成了小時候羨慕的那些「城里人」,也終于明白,有些記憶會暗淡,有些人啊,終歸漸行漸遠。
2.
于帆是個世俗意義上的成功男人。
藍海置業總經理。
紈绔企二代,有造不完的錢。
在見到我的第一眼,他就流露出了那種對女人的,輕蔑的興趣。
可能是個人經歷和生活環境不同吧,在他思維里,但凡女人有點地位,就一定是睡上來的。
我那時是一家小型造紙廠的老板,付海生的企業投資的,我也的確是付海生的女人。
于帆跟付海生有生意往來,不知是腦子抽了還是怎麼,仗著是甲方,開口就跟付海生要我——當場被付海生打掉了兩顆門牙。
「這生意,不做也罷!」
后來付海生出事,資金鏈斷裂,破產,給高利貸逼債,恓惶的像陰溝里的老鼠。我低聲下氣,把能求的人都求遍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于帆可逮著報復的機會了,叫我陪他,說別磨蹭,再晚你男人一條腿就廢這兒了。
我沒法子。
于帆把掉門牙的氣全撒我身上,各種折騰完了,還扇了我兩嘴巴。
他譏笑說要不是看我是女人,就敲掉我兩顆牙。
于帆摔了堆錢在我身上,提褲子走了。我遺落在原地,呆坐了兩小時。后來我抖著手將衣裳一件件穿好,給付海生撥了個電話,說付哥,你還要我不?
他啞著嗓子:「宋時你說什麼吶?別想東想西。咱倆這麼多年,那麼些風浪都過去了。咱倆日子還長著呢,不就是受點挫折麼,你這人怎麼……」
他說著說著,自己都哽咽了。
我說行,我知道了。
其實付海生,他當時如果跟我說實話,說他是介意的,說他不要我了,或者直接破口大罵我一頓,我也就從那窗戶口跳下去了,一了百了。
再沒后頭那些事了。
3.
我退到馬路對面,給付海生打了個電話。
他隨手接了:「老婆,哪兒呢?今兒咋樣?」
「就那樣,」我揚揚手,「我在對面,剛在你身后。」
付海生臉色一變,弓起身子,想追我,又被狐朋狗友們拉住勸酒。
「我回去跟你說啊。」
「不必了。」我頓了頓,「生日快樂。」
風那麼大,我一個人走回家,路燈孤零零的,燈光黃的有些慘淡。
我找人搬家,重要的帶走,不重要的,扔掉。
最后房間就有些空了,像我來時那樣。
我跟著付海生從村里出來,磕磕絆絆到如今,大事小事也經了不少,苦沒少吃,也就是憋著一股子勁兒:我不想像村里的其他女人一樣,被家暴、被出軌、被逼著老母雞下蛋一樣的生孩子生到子宮脫垂,我想像個人那樣活著,靠自己雙手雙腳,看看能見出個什麼天地。
可惜了。
付海生其實背著我找了挺多女人,都是些年輕漂亮的大學生,我心里頭有數。
我只當我跟于帆那事傷了他,他心里憋屈,找渠道發泄,便沒說破。
卻不想,我跟他十幾年,也就落了一個「臟」字。
我倚在門口,靜靜抽完最后一根煙,高跟鞋踩著,一下下將煙頭碾滅,低頭想想一些事,卻不知該從何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