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我看到剛剛說完自己不生氣的沈霖東，氣地扔了筷子。

他盯著我，漆黑的瞳仁冒火：“就是金主爸爸？”

我咬著筷子，聲音訥訥：“不然還能……是？”

沈霖東拉開椅子，沒沒好氣地：“我吃飽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第一次陷入迷茫。

14

是男朋友嗎？

但是我跟沈霖東的關系，真的是很單純的包養關系。

雖然他最近沒讓我換漢服，但也并不代表白月光在他心里就沒分量了。

我思索半天未果，干脆還是專心搞事業。

年后，跟我飄揚少女心事一起開始的，還有《失戀樂園》的前期籌備工作。

按照套路，我對男主動心的時候，他的白月光就該出現了。

言情小說誠不欺我。

劇組聚餐，導演請主創演員吃飯，我作為女主自然要在。

我們一起去了一家高檔私房菜館。

我在那里看見了他，沈霖東。

準確地說，他們。

他身邊站著一個穿著高跟鞋和黑色連衣長裙，黑發及腰，身材窈窕的女性。

雖然沒看到臉，單看背影，就覺得女孩一定有錢又有氣質，像是他們那個世界的人。

沈霖東側臉笑意溫柔，手臂還掛著一件顯眼的小香風女裝。

我眼睛一刺，急忙滾回包間。

導演察覺出我情緒不對，關懷地問我怎麼了，我說沒事，而后心不心不在焉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一桌人立刻呆滯地看著我。

我察覺不對：“大家……怎麼了？”

坐在一邊的男主組織語言：“……粟曦，你……不是不太能喝酒？”

我這才反應過來，剛剛我給自己滿了一整杯53度的茅臺。

我：“……”

茅臺挺貴的。

不太能浪費。

我大手一揮：“再來兩瓶茅臺，我請客，咱們不醉不歸！預祝《失戀樂園》收視長虹！”

桌上氛圍頓時熱了起來：“粟曦豪爽啊！不醉不歸！收視長虹！”

我想著酒費多貴，感覺自己心在滴血。

但滴了一會，我的腦袋就開始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了。

我覺得我明天可以寫一個帖子，記錄一個酒量為一瓶啤酒的人怒干一杯茅臺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都說沒有茅臺敲不開的門，那茅臺能不能敲開沈霖東的心門？

很快，我感覺自己醉了，因為思緒明顯混亂起來。

眼前全都是沈霖東和白月光站在我面前的場景。

白月光怎麼這麼快就出現了？

她回來，我就該退場了。

接下來可能會有男主發現自己竟然愛上了替身的情節嗎？

我在想什麼啊？

他給的已經夠多了，人不能太貪心。

不知過了多久，我收到了沈霖東的微信消息。

15

金主：在哪？

我：金家私房菜。

金主：我剛從那回來。等著，我去接你。

我：你回家了？

金主：不然呢？

他的白月光都回來了，他竟然這麼早回家？

難道是跟白月光一起回家的？

要當面讓我離開？

我快哭了，又問：你自己回家的嗎？

金主：你想問什麼？

我說話開始不經大腦：你的白月光都回來了，此刻你不應該跟她重溫舊夢，還管我這個替身干什麼。

他回了三個問號，電話也打了過來。

我喝醉了看東西重影，想接通，卻不小心摁了掛斷。

還不等我回播，沈霖東就發消息過來。

金主：行。

我有種感覺，沈霖東好像生氣了。

結果不等我在桌子上趴一會，沈霖東的助理發了消息過來。

貼心小助理：紅色警戒，沈總正往你的包廂走，臉色特別難看！

不出1分鐘，我收到了沈霖東的微信。

金主：出來。

我一個激靈，看大家都喝得差不多，急忙告別往外走。

但我顯然高估了自己喝完酒后的狀態。

坐著沒覺得什麼，結果站起來沒走兩步胃里就開始翻江倒海。

看到沈霖東那張面色不善帥臉的瞬間，我對著他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我清晰察覺到，身后包間里陷入死寂。

然后還有貼心小助理的手忍不住捂在了臉上。

不忍直視了。

15

沈霖東經歷過我的茅臺洗禮，帶我單獨去了貴賓包間。

我酒勁兒上來了，一邊拿出銀行卡嚷嚷著茅臺刷哇滴卡，一邊唱白月光與朱砂痣。

貼心小助理待不下去了，干脆出門幫我們一桌都結了賬。

順便幫沈霖東和我重新帶了件衣服，以及給我準備了一杯溫熱的漱口水。

我漱完口，癱倒在包間的沙發上。

沈霖東的臉色已經不能用差來形容，我被酒精荼毒的大腦隱約察覺到自己闖了禍，裝死閉嘴。

沈霖東套好衛衣外套，一下年輕了十歲，仿佛沒畢業的大學生。

他兩步走過來，一把將我打橫抱起來。

失重的瞬間我嚇得一把拽住他的衣服：“別扔我，我自己滾。”

“扔出去禍害誰？你給我老實點。”

我安生了。

安安靜靜地埋在沈霖東的胸膛里。

我發覺他只是想抱我出去，沈霖東懷里安穩的感覺令我飽含熱淚，令我愈發悲傷。

我抓著他的衣服開始哭：“你說你白月光怎麼就回來了呢？嗚嗚嗚嗚。

”

“……”

我開始在他懷里蹬腿無理取鬧：“我不管，我要把劇情拉長！拉長！”

“我們能不能走那種你驀然回首發現還是愛我的劇情啊？”

沈霖東快瘋了：“你的生命里從此沒酒精了，聽懂了嗎？沒了！”

他把我扔進車里。

我繼續哭：“這麼好的金主，我碰不到下一個了嗚嗚嗚。”

他真的忍無可忍了：“粟曦，你有病吧？”

16

我夢到沈霖東懷里摟著他的白月光，讓我從別墅里滾出去。

我悲傷地看著他，我說：“漏！我不走！”

沈霖東的貼心小助理叫了兩個黑衣大哥，一人一邊把我提了出去。

我一邊掙扎一邊哭一邊發出一聲長嘯：“漏！！”

然后我啪的一聲，醒了。

睜開眼的瞬間，我的手打在沈霖東的腦袋上。

他正坐在床邊，一臉肅殺地看著我。

我默默收回手……

沈霖東雙手環胸，冷笑一聲：“醒了？醒了就下樓，我媽來了。”

我腦袋懵懵地起身：“哦你媽……尼瑪你說誰？”

他重復：“抓緊速度。”

我屁滾尿流地滾下床，進行了人生中速度最快的一次洗漱，順便還順走了沈霖東放在床頭的金絲框眼鏡，能遮遮我浮腫的臉和碩大的黑眼圈。

沈霖東看著我鼻梁上的眼鏡，語氣嘲諷：“想裝斯文？晚了。”

17

我還沒聽懂沈霖東這句話的意思，直到我見到他媽媽。

一個保養很好看起來最多四十歲的貴氣夫人。

她打量我一下，下結論：“看著比網上文靜點。”

我疑惑地看沈霖東。

他體貼地把手機遞了過來。

我看著視頻里喝醉酒撒酒瘋的女瘋子，愣住了。

我和沈霖東被拍了。

昨天。

我想死。

沈霖東：“精彩嗎？后悔了？是你昨天拽著我一會白月光一會朱砂痣的，白月光在照耀你才想起他的好？”

“……對不起。”

“沒事，反正也沒人罵我。”

我更喪了：“都在罵我了吧？”

沈霖東帶笑不笑：“謝謝你轉移火力。”

不客氣，要哭了。

沈霖東媽媽眼神在我們身上轉了一圈，咳嗽一聲清清嗓子，問：“多大了？”

我一聽，這套路我懂！

大概就是問問年齡問問職業問問家庭，發現我根本配不上他兒子，然后給我甩支票讓我滾。

不過現在不用了，他的白月光回來了，我昨天又這麼折騰了一番。

我還是自己滾，我無顏面對我的金主爸爸。

我老老實實作答：“26歲，職業是演員，媽媽現在生病在住院……已經好轉了，爸爸做會計。阿姨我知道！我配不上您兒子，但是你放心，他只是把我當替身，他有白月光的！昨天他就跟他的白月光在一起，您應該很快就見到了。”

我舉手：“我很識相的，我自己走，不用您動手也不要支票，沈霖東幫我挺多的。”

沈霖東：“……”

沈夫人：“……”

沈霖東：“對不起媽，她胡說八道的，她荼毒精神的讀物看多了。”

“我沒有！”我立刻反駁：“你敢說我不是你找來的白月光替身？”

沈霖東：“新華字典上為什麼會有白月光這三個字。”

我：“那你為什麼讓我換漢服給你看，還讓我用不同語氣叫你名字，還說你喜歡又純又欲那種？”

沈夫人來精神了：“你們挺會玩啊？昨天我們家宴，我怎麼沒見到你說的白月光？”

我比比劃劃：“怎麼會，就是昨天穿著黑色連衣裙，頭發特別長，特別有氣質的那個……”

沈夫人默默撩了下垂在腰側的頭發。

我的聲音卡在嗓子眼，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驚，金主白月光竟是他媽。

我尷尬地笑了兩聲：“……原來是您啊，昨天我沒看到正臉。”

而立刻的，沈夫人像是想到什麼，指著我：“唉？你是不是……”

“媽！”沈霖東急忙打斷。

我問：“我是不是什麼？”

沈霖東給我眼神讓我閉嘴，順便推著他媽起來：“你下午不是約了人喝茶，我們下午都有工作，她人你也見了，想深入了解下次再說吧……”

沈媽媽一邊被他推著走，一邊遞給我一個原來如此的眼神：“曦曦再見哦，阿姨下次再來。”

我默默伸手揮揮。

一頭霧水。

但好像另一件事更重要。

我看著回來的沈霖東，問道：“我都有這麼大負面新聞了，工作還沒取消嗎？”

我都沒來得及看手機，灑灑那邊估計炸了。

沈霖東叉著腰問：“什麼負面？”

我說：“找金主，攀高枝什麼的。”

沈霖東：“托我的福，你應該還沒失業。”

“什麼意思？”

我拿起沈霖東放在桌上的手機，點開某軟件。

我的熱搜已經逐漸下去了。

而在上升的是，沈霖東官宣戀情。

“不是金主，沒有包養，粟曦是我女朋友。”

我心跳過載，愣愣看他。

沈霖東面上有些不自在，他催我：“快去吃飯，下午你經紀人過來接你。有什麼事回來再說。”

18

這是第一次，我覺得自己的工作度日如年。

灑灑還在沈霖東竟然真的喜歡上我的震驚中沒回過神，笑死，就跟我回過神了一樣。

通告結束，我匆忙趕回了家。

沈霖東早就等在了家里，四目相對的那瞬間，我們都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

還是沈霖東先打破沉默：“先吃飯吧。”

我們坐在桌邊，吃了有史以來最沉默的一頓飯。

沈霖東為什麼沉默不知道，不過我，單純的不好意思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我。

”

成年人的感情，上床好像比說喜歡要更容易一些。

飯后，沈霖東叫我時，我正在問度娘怎麼判斷一個人是不是喜歡你。

他看起來有些緊張，拉著我進了放映室。

我預感，我即將知道他的秘密。

沈霖東沒說話，很沉默地調了一會機器。

電影放映，他在我身邊坐下。

看到片頭，我愣住了。

這是我演的唯一一部電影。

我在里面演一個漂亮清純又英姿颯爽的女俠，也是因為這部電影，我曾經收獲過一批人的喜歡。

本以為那是我演藝事業的開始。

卻不承想福兮禍所伏，沒有背景的我得罪了張制片，家里又出了事，生活一落千丈。

我看著里面的服化道，驀然想到，沈霖東的漢服跟電影里面的衣服，好像有點像。

心里閃過一個念頭，我不敢置信地看著身邊的人。

他看著鏡頭里的紅衣女俠，唇邊露出一個笑：“我當時很喜歡這個角色……演員很有靈氣，讓人眼前一亮。有段時間我一直私下關注你。能讓家里人都察覺到的那種關注。但那時剛接觸家里的生意，工作忙，我跟你也沒來得及認識，就逐漸先將這些事放到一邊了。”

“到后來我又看到這部片子，想到去了解你的現狀。”

然后就聽說，原先英姿颯爽的紅衣女俠跌落塵埃，在娛樂圈幾乎查無此人。

于是查了我這些年的現狀，于是伸出援手，順便滿足了自己的私欲。

人從來都不高尚。

尤其是在喜歡面前。

我心尖微動，正要感動，就見沈霖東臉色一變：“誰知現在靈氣沒了，全是傻氣。

”

他說到這兒，忍不住笑了聲，捏捏我的臉：“但挺可愛的，是個不錯的姑娘。”

“……所以你真的喜歡我啊？”

沈霖東表情一頓，漆黑的瞳孔看我，肯定的“嗯”了聲。

“喜歡，你呢？”

“我也喜歡你，不然我也不會因為以為你的白月光回來而……”

沈霖東朝我做了個停止的手勢：“可以了，停止吧，沒有白月光，真要有，那也本來就是你。”

我聽到這句話，陷入無限感慨。

我做了金主白月光的替身，最終發現白月光竟是我自己。

我回過神：“那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啊？”

沈霖東沉默，眼神躲避了一秒。

哪怕是放映室黑暗的環境下，我都察覺到了他耳邊的紅暈。

我來精神了：“你不會是害羞吧？你不好意思說？”

沈霖東警告：“你閉嘴吧。”

我說：“我不閉嘴，我就要說，我……唔唔唔。”

我被沈霖東用嘴巴堵住了嘴。

他剛送開，我又說：“你惱羞成怒，你害羞了，你不讓我說！”

沈霖東惡狠狠承認：“是，我惱羞成怒，你今天晚上不想睡覺了就繼續說。”

我面上一紅，瞬間噤聲。

電影里，紅衣女俠遇到了能為她放棄滔天權勢的皇子，陪她一起浪跡天涯。

我看得感慨，想到了當初那個滿懷夢想的自己。

好在，我也遇見了一個不錯的人。

我說：“我宣布！我要跟你好好談戀愛，不要再當我自己的替身了！”

沈霖東覺得頭疼：“愿你余生少看言情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