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比陸寂岑還要期待這個孩子，我不禁有些黯然。

懷孕后我嘴巴變得特別挑，于是我決定自己做飯，而路煜有時候趕上飯點，便留下來吃飯。

路煜喜歡吃什麼，我記得清清楚楚，只要他來，我就會炒幾個他喜歡的菜，路煜也不客氣，每次都吃得干干凈凈。

有一次，他吃了好幾碗飯，神情饜足道：“就你炒的菜對我胃口。”

我聽到他說這話有些恍神，只輕笑著：“你知不知道，你當時老喜歡在外面吃，我怕外面不干凈，特意學的。”

路煜顯然有些意外，脫口問了一句：“為什麼？”

“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初戀。”我釋懷地笑了笑。

其實我喜歡過路煜的，那時我還在4S店洗車，當時的老板對我毛手毛腳，是路煜替我解的圍。

“以后，你也少在酒店吃，可以叫你的新女朋友們給你在家里做。”說到這里，我停頓了一下，“對不起，你別誤會，可能是懷孕的緣故，我有些啰嗦。”

路煜的表情很奇怪，有些茫然，有些無措。

不久后，路煜給我帶來了陸寂岑結婚的請帖，原來婚期已定。

“你再不攤牌，陸寂岑就要和其他人結婚了。”他的目光落在那張燙金請帖上。

我朝路煜搖了搖頭：“我為什麼要讓他們知道，我只想一個人將這個孩子養大。”

圈子里利用孩子上位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有的母憑子貴，有的換了天價的分手費，可我都不想要，我只是單純地想生下這個孩子，或許這個想法有些自私，可這的確是我的權利。

聽到我這樣的回答，路煜半晌也沒有反應過來，他“騰”地站起來，震驚道：“你沒想過拿這個孩子要挾陸寂岑？難道你真的不恨他嗎？”

“路煜，我以前吃過很多苦。我時常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遇見寧姨，我會在哪里？她給了我一個家，我很感謝她，也很感謝你，因為你讓我遇見了陸寂岑，我愛陸寂岑，是他幫我重新找回了我的人生，他知道我想要什麼，我很感謝他。”

即使最后陸寂岑做這樣的決定，我亦是不恨他。

路煜知道我這個打算后，生了好大的氣。

既然陸寂岑要結婚了，于是我決定找他攤牌，我給他打去了電話，我吸了吸鼻子，笑著說：“恭喜。”

陸寂岑立刻反應過來，只是很緊張地說：“阿英，在家里等我，我馬上趕過來，你一定要等著我。”

我掛完電話，望著窗外的發愣，最后我終于等到了他，他氣喘吁吁，黑發濡濕，看到我在這里等他，他先是松了一口氣，而后走到我跟前，緊緊握住了我的手：“對不起。”

他眼深似海，我只覺得看他不透，他苦笑了一下：“你知道的，我是私生子，表面上我好似風光無限，可實則我步步為營。”

我靜靜地注視他，問道：“你喜歡她嗎？”

陸寂岑愣了一愣，仿佛若有所思，最后說道：“她是我的權衡利弊，而你是我步步為營的人生里唯一的放縱，我不能讓你的出現破壞我所有的計劃，所以我只好讓你先暫時離我遠遠的，但是我愛你，繼續留在我身邊好嗎？”

我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掙脫了他的手，我對他搖了搖頭，雖然我不高尚，但是我的道德不允許我做這樣的事。

陸寂岑試圖勸說我答應，可是我都堅定地搖頭，后來任希靜打來電話，他猶豫了一下，讓我再考慮一下，便起身離開。

我沒有想到我懷孕的事情，到底還是被陸寂岑知道了，是路煜告訴的他，陸寂岑幾乎是震怒。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懷孕的事情？”陸寂岑扼住我的手，怒氣騰騰，他又看到房間里小孩子的衣服，他微微瞇了瞇眼睛，“你想生下這個孩子？”

“那是你的孩子。”我聽出了他的意思，我去求他，“我保證我會從你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凈凈，我不會讓你為難。”

陸寂岑紅著眼睛怒吼：“我決不會允許，我的孩子和我一樣是個私生子！”

他這個樣子很可怕，于是我下意識想逃，他來捉我，推搡之間，我重重地跌在了地上，我的小腹劇烈地痛了起來，我疼得眉頭皺起，驚恐地喊道：“寂岑，我好疼。”

陸寂岑看到我臀部洇出的血跡愣住，他抱住我的手都在顫抖，我從未見過他這樣緊張的樣子，他幾乎吐字不清：“別怕，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那天我流了好多血，他抱著我，血跡將他的名貴西服染得狼狽不堪，我最后疼得昏死過去，最后的記憶是他通紅的眼。

等我醒來，是醫院入目的白，陸寂岑在我身側還握住了我的手，我問他：“孩子呢？”

陸寂岑的眼神閃躲，眼里有紅血絲。我知道我的孩子沒有了，他伸手過來擦我的眼淚，而我在他的手掌上狠狠咬了一口，他傷口洇出血。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那是你的孩子，我舍不得，可你卻親手殺了我們的孩子。”我如愿地看到陸寂岑痛苦的表情。

陸寂岑問心有愧，所以分手費，他幾乎給了天價，他直接讓助理將那筆錢劃到我銀行卡里，而后從我的人生中退場。

8

我沒有想到路煜還會來看我。

他看到我這個樣子，眼里閃過愧疚，他似乎想抽根煙，但是一想到這是醫院，他又把含在唇邊的煙放下。

“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他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我靜靜地偏過頭去，眼淚劃過眼角：“路煜，你知道嗎，我現在什麼也沒有了。”

路煜似乎有些不爽，又走到另一側，居高臨下地注視我，輕嗤：“明明是陸寂岑的錯，你怎麼來怪我？”

可是如果不是他，我和陸寂岑根本不會發生爭執。

路煜被我盯著心虛，可是仍說：“你怪就怪陸寂岑太過狠心，不過，他不讓你好過，你就不讓他好過唄。”

我不明白路煜的意思，他臉上露出玩味的笑：“我不想讓陸寂岑那樣稱心如意。他既然曾經為了你不惜和我反目，如果你重新跟我，那他豈不是會慪死？”

我當場拒絕了路煜，路煜也不惱，依舊我行我素，時不時來醫院看我，還給我帶來不少補品，后來我出院后不久，他又來我家找我。

“陸寂岑明天結婚，要不要我帶你去參加婚禮？”路煜仍是不肯死心。

我朝他搖了搖頭，如果我去陸寂岑的婚禮，他大概會恨毒了我。那樣他的愧疚大概會被這些恨意淹沒，我才不要做這樣的蠢事，我要他讓他永遠對我心懷愧疚。

畢業的時候，我作為優秀畢業生發言，場館很大，都是黑壓壓的一片人，可我卻敏銳地注意到了陸寂岑，他坐在人群之中，并朝我微笑。

“這些年，你還好嗎？”散場后，陸寂岑問我。

我望著他笑笑不說話，卻忍不住紅了雙眼，陸寂岑伸手來擦我的眼淚，而這時不遠處傳來掌聲，正是路煜，他正饒有興趣地盯著我們，而他眼里是我再熟悉不過的興奮。

我知道我成功了，路煜這下子，對我的興趣更加濃厚了，誰叫我是他曾經最好的朋友，現在的死對頭愛而不得的心上人呢。

畢業后的那幾年，路煜一直對我糾纏不休，而我卻完全將他忽略，拼搏自己的事業。

剛開始的時候，路煜帶著游戲人間的玩味，而不知從何時起，路煜看向我的眼神越來認真，身邊亂七八糟的女朋友也全部被他打發。

有一次我生病了，路煜這人真是奇怪，每天都過來看我不說，還捎帶了許多名貴補品，他甚至帶著阿姨上門，讓阿姨給我做營養餐。

一旦我吃得少了，他反而指手畫腳，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問他：“路煜，你究竟想做什麼？”

“如果你重新喜歡上我，陸寂岑大概會氣瘋吧，這樣好像成就感也更大一些。”路煜看著我認真說道。

“然后呢，等到你必須結婚的時候，再被你打發走？”我反問他。

路煜被我盯著有些不太自然，他理所當然地反駁：“不然呢，你還妄想嫁給我不成？”

聽到這句話，我落寞地垂下眼睛。

路煜也意識到他說錯了話，于是煩躁地點了一支煙。

不久后，我交了一個男朋友，那個人和陸寂岑有相似的氣質，甚至連眉眼也有幾分相似，我和這個男人頻繁地約會。

路煜知道后將我堵在門口，他看上去有些心煩意亂，身后有濃烈的煙味，我實在忍不住問：“路煜，你到底想怎麼樣？”

“蘇英，難道你沒有看出來嗎？我后悔了，明明你先喜歡我的！”路煜用從沒有過的認真表情和我說話，“我知道我以前是個混蛋，我對不起你，可后來我們也算扯平了，我也會改。

”

我震驚地望著他，我想開口說什麼，可是又被他打斷：“別急著拒絕我，我知道你還是喜歡陸寂岑，可是沒關系，我會等。”

等路煜一走，我幾乎要笑出聲，路煜真的栽到了我手里，我蟄伏了這就久，終于讓他落到了我手里。

路煜是個混蛋，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歡這個混蛋，誰叫他有一張漂亮得過分的臉，還有桀驁不馴的性子，真是令人著迷。

更何況當時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是真正喜歡我的。

那時他將我寵上了天，可惜他的喜歡太過短暫，之后就將我拋之腦后棄之不理，我對他心生怨懟，原以為就會這樣被他拋棄，沒想到峰回路轉，我察覺到陸寂岑對我不一樣的感情。

我承認，剛和陸寂岑在一起只是為了報復。我太了解路煜了，他一定會氣急敗壞，我是故意讓路煜看到我和陸寂岑上床的。

其實陸寂岑也不錯，我也是動過心的，可惜，他比路煜要心機深沉得多。

我遠在路煜告訴我之前，就知道陸寂岑有其他女人，我怎麼可能要陸寂岑稱心如意。

懷孕是我故意的，我就是想母憑子貴，可惜醫生告訴我，胚胎有問題，建議我流產。

我自然知道陸寂岑不可能娶我，所以我要這個孩子更有價值，我就是要讓陸寂岑內疚，所以他才會給我這麼一大筆分手費。

我也不想讓他好過，我在他手上留下的那個牙印，我不信任希靜不會看見。

更何況，那天畢業典禮陸寂岑給我擦淚時的場景被我拍了照，我將照片以路煜的名義寄給了陸寂岑，也不知道這個謹慎的人會有多提心吊膽。

而路煜我是最了解的，我越是表現得溫婉可人，對陸寂岑至死不渝，路煜越是對我欲罷不能，誰叫我是他好兄弟也喜歡的人呢？

如果陸寂岑愿意選擇我，那我也可以放棄路煜，安安心心地和陸寂岑在一起。

可惜，他們都給我上了一課，身家利益才是最重要的，真正對我好的人，怕是只有寧姨了。

沒有愛，至少我有錢，沒關系。

至于路煜嘛，先逗著玩玩嘍，說不定他真的愿意娶我，到時候再說，也不知道陸寂岑到時候會是什麼表情呢？

他生莫作有情癡，人間無地著相思。

既然深情總是要被辜負，那麼我要更游戲人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