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玉辰明明知道,卻從來默許,還給我洗腦:「小草,你的賣身契都在相府,玉嫻她是你的主子。」
而如今,齊玉辰把謝珩和我領到這位主子的閨房,說:「這就是臣妹入宮前住的房間。」
謝珩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房間裡的陳設,目光落在滿滿當當的幾隻妝奩上,轉頭問我:「桑美人入宮時,怎麼不帶上這些一起?你如今打扮這樣素淨,朕倒以為你不愛脂粉。」
我忽然就明白過來。
為什麼今天早上出門前,他一根發簪步搖都不讓我戴。
原來是到丞相府打秋風來了。
我張了張嘴:「……入宮匆忙,沒來得及。」
「原來如此。」
謝珩點點頭,隨意吩咐道:「付甯全,進來,幫桑美人把東西收拾了,等會兒回宮時帶上。」
齊玉嫻站在一旁,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恨不得用眼神將我淩遲。
丞相夫人死死地拽著她的手臂,不讓她沖出來。
謝珩明明餘光瞥見了,卻只作不知,指尖在我手心撓了一下。
我偏過頭,正對上他唇邊翹起的一點弧度,是孩子氣的、狡黠的笑意。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其實謝珩今年也才十九歲。
他被身份推到了這個位置上,想殺他的人不止一個,不得已只能步步謹慎。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臣子,也是心懷鬼胎,一心想讓他死的人。
我就是在這一刻下定了決心。
我要保護謝珩。
齊玉嫻心愛的三隻妝奩變得空空如也,在謝珩目光轉向衣箱的同一時刻,齊玉辰連忙開口:「皇上,臣能否與桑美人單獨聊聊?」
「哦?」謝珩若有所思地望著他,「朕倒不知,辰卿與桑美人如此兄妹情深。
」
他握著我的手,低聲道:「桑桑,你願意嗎?」
我很想知道齊玉辰還想作什麼妖,于是點頭。
在齊玉辰的房間裡,他神情冷淡地瞧著我:「我倒不知,你竟如此得聖心。」
我說:「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呢。」
齊玉辰眼中掠過一絲惱怒:「小草,你別忘記自己的身份。」
我沉默片刻,忽然問他:「我爹娘和弟弟呢?」
齊玉辰愣了愣,露出勝券在握的微笑:「我已經命人將他們放回家了。小草,你放心吧,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不會對你爹娘和弟弟做什麼……」
「大少爺知道,他們對我並不好。」
「那又如何?」齊玉辰不甚在意,「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無論如何,他們都是你爹娘。」
我不說話了。
謝珩說,就算我恨他們,想殺了他們,也沒有錯。
可齊玉辰卻說,無論如何,他們都是我爹娘。
住在丞相府的那一個月,其實他也偶爾對我好過,比如齊玉嫻不在的時候,他送過我一條湖藍色的裙子,還有一支鍍金的銀簪。
也曾囑咐過下人,讓我吃飽穿暖。
我不是沒有感激過他,然而遇見謝珩之後,我才明白過來。
賞賜和禮物,是不一樣的。
沉默許久後,我從懷裡拿出荷包,遞到他手裡:「這是桐妃娘娘讓我轉交給你的。」
7
一瞬間,齊玉辰眼中閃過複雜難辨的光。
他將荷包從我手中接過去,手指輕輕摩挲兩下,又抬起頭問我:「她可有什麼話要帶給我?」
我搖頭。
他輕哼一聲,淡淡道:「我知道了,皇上還在外面等著,你先出去吧——小草,別忘記我交代你的事情。」
我出去的時候,謝珩在外面的花園裡。
齊玉嫻正站在他面前,仰頭說著些什麼。
我沉默了一會兒,走過去,正好聽到她嬌媚的嗓音:「臣女讀過書,知道自古便有娥皇女英的典故……」
謝珩只是聽著,沒有作聲,目光澹靜,神情裡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卻在看到我走過來時勾了勾唇角,笑起來。
他笑起來真好看啊,我看呆了片刻,接著便感到手被一股溫熱握住,謝珩的聲音跟著響起:「齊姑娘想做娥皇,朕卻不願意做帝舜。」
齊玉嫻臉上頓時浮現出難堪,勉強行了個禮,便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謝珩握著我的手,含笑問我:「你與你哥哥說完話了?」
我張了張嘴:「……他不是我哥哥。」
「沒關係,反正都是不重要的人。」謝珩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既然說完了,那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