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換了身太監衣服,每天密切關注齊德妃的肚子。
順帶給雲霞宮裡堆滿了乾草乾柴。
替她和翠翠留下來的宮女我早就預備下了,一直藏在明芷宮,只等齊德妃一喊生,我就給人捂死了扛過來。
不過這種小事情就不需要告訴她了。
齊德妃生產挑中了三月三。
她剛好也挑了那一天說是要做青團。
還做什麼青團啊,等出了宮多少做不得。
我忙著給雲霞宮點火,製造前任皇后和她的忠心侍女因為引火不慎而把自己燒死在房裡的假像,她忙著換衣服喊翠翠給她收拾行李。
她能有什麼行李,是這一宮的蔬菜瓜果,還是那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床鋪架子?
不就一鐲子嘛,出去了我給她十個。
再說了,雲霞宮裡有些什麼,張顧陽還不知道?
少了個鐲子這人鐵定起疑心。
我讓翠翠鐲子從哪兒來的就放回哪兒去。
大部分宮人果然都忙著在齊德妃那兒轉轉悠悠,來雲霞宮救火的只有禦花園裡當值的宮女太監,人少不說,救火的就更少了。
大部分就是抄著手在旁邊喊救命。
皇宮真是個有意思的地方。
她活著的時候這群人當她死了,她要死了的時候這群人反倒當她活著。
我帶著她和翠翠按照上一次的出宮路線行進,一路簡直是暢通無阻。
出了宮之後我才發現,翠翠這個小丫頭也是個人精,不僅等出來了才告訴她鐲子沒帶,對著我還一口一個姑爺叫得我心花怒放。
她苦著臉哀歎皇宮裡待了一場居然落得個淨身出戶,得虧我隨身帶了倆鐲子預備,一邊手上套一個,以後宮裡有什麼我都給她雙份,省得她說我說話不算話,不像個老爺們兒。
自行宮刺殺之後,刺客風波風平浪靜,城門恢復正常出行,唯一的一個小意外就是,張顧陽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宮裡失火的消息,騎著馬急赤白臉地直往皇宮方向沖。
差一點就和她沖了個臉對臉。
我趕緊給她拉到我身側擋住臉。
不過翠翠好像看到了。
小姑娘看看張顧陽一路絕塵的背影,又看了看正拉著她轉移注意力的我,突然沖我笑了笑。
「姑爺,咱現在去哪兒?」
張顧陽番外
我是禮部侍郎家最小的兒子。
也是禮部侍郎家的一朵奇葩。
我大哥三歲識字五歲作詩,八歲以神童之名名冠京師。
我二哥精通算學,熟讀經史,十五歲被先帝特旨召進翰林院,授修撰,從五品。
而我,從小舞槍弄棒,和隔壁將軍家的幾個小子混在一起,練得一身好武藝,然而就是不愛書本子。
我爹曾一度懷疑是不是我娘在生了我之後被產婆掉了個包,其實隔壁將軍才是我親爹。
我爹為了我的仕途光明順遂,硬是把我塞進了太子伴讀的隊伍。
而後太子登基,念及舊情,我領了宮中侍衛的差事,勉強算得上是天子近臣。
陛下給我的任務是巡查宮禁,等資歷熬上來了再提我官位。
這本來應該是一條特別平穩的升遷之道。
如果我沒在那個雨夜硬是要盡忠職守,然後沖進雲霞宮裡查看被雷劈毀的房屋的話,我的人生應該就是這樣一路平穩升遷,然後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姑娘,最後生一窩孩子頤養天年。
其實宮裡每個人都知道雲霞宮裡住了人,但每個人都當雲霞宮裡沒住人。
只要裡面的人不出來,外面的人就不會進去。
畢竟宮中李貴妃、孫賢妃和元淑妃聯名發話,任雲霞宮自生自滅,誰管雲霞宮,她們就管誰。
宮中當差,會看風向是頂要緊的事兒。
所以侍衛們巡查時,對于禦花園東南角幾個空宮的態度,從來都是隨便看看,應付了事的。
原本以為雲霞宮裡應該是破敗不堪,然而進去了才知道壓根不是那麼回事兒。
原本鋪好的青磚被全部撬開,露出的泥巴上一塊一塊菜種得整整齊齊,裡頭住著的前任皇后也並不像想象中的那樣困窘潦倒,反而還倍兒精神。
伴隨著滾滾雷聲和瓢潑大雨,這位傳說中的冷宮娘娘,帶著我參觀了整個雲霞宮,重點闡述了一下有關危房建築對于皇宮安全的不利影響,然後給我們一人塞了一顆白菜?
我活了二十年,第一次有人給我送禮送白菜。
不是金的不是玉的,就是顆普普通通,市面上十個銅板三斤,葉子上還沾著雨水的大白菜。
我等著她開口。
宮中所求大半都是要面見聖上重得聖寵。